五月底的河東雖然臨近盛夏,但早晚間還有微風送來些許涼意。而在江都,彼時已然是暑意難耐了。
李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可見會玩的都是提前去,才不會挑這種從早到晚身上汗就沒干過的季節。
往年的這個時候,老楊不是在洛陽喝著冰鎮酸梅湯罵街,就是在晉陽城郊騎馬打獵。但今年,他哪都去不了了。
好似皇帝陛下也沒打算去。
王世充的戰報已然送到,隋軍大敗叛賊,收復萬安山及襄城郡,盧明月舉火**。眼下王辯正率軍征討潁川亂軍,意圖打通洛陽與江都的通道。
字面上看,節奏還是很積極的,好似一切皆在掌控。
但老楊清楚,他現在連別宮都快掌控不了了。
王世充的奮進好似一劑強心針扎進了駐江都各路隨駕大臣的心里,但也因此,反而逼著某些人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畢竟一旦真叫這位“大隋柱石”成功了,那他們這是在忙活啥呢?
六月一日,某后世著名節日。
裴矩起了個大早,徑往楓林宮給求見皇帝。在照舊吃了閉門羹后也不在意,又趕往百殿禁軍班房,拉著右屯百殿衛將軍獨孤盛與司馬德戡研究為驍果軍將士娶媳婦的事。
堂堂大隋吏部侍郎,內朝閣老,如今卻當起了媒婆,也是被逼無奈。
起因還在前陣子獨孤盛呈交兵部的奏報,言說驍果軍多有思家心切北逃者,詢問如何處置。老楊整日喝酒,懶得理會。但眼下整個江都就靠驍果軍護衛,總這么拖著也不是辦法。
于是裴矩思來想去,覺得既然是因為想家,那給他們再安個家不就得了?
“為軍隊謀嫁娶之事,古之未有,不知道陛下能否應允。畢竟這個,這個江都的這個女子……”
偏殿內室,獨孤盛期期艾艾的,有些難以措辭。
另外兩人能聽懂。
他所擔心的,不是有沒有先例的事兒,而是老楊自打放飛自我之后,整日叫囂著命人進獻江都美女。這會兒要說把城內適齡待嫁的女子都配給士兵,總有些和皇帝搶人的感覺。
且不說皇帝如何作為,也不論天下如何紛亂,但就在這江都城內,還真沒有誰敢公開和老楊唱反調的。
和皇帝搶女人,不想活了?
“此事自然要得陛下應允,才可放手施為。”
裴矩不等他說完就連連頷首,但接著卻是挑眉道:“可陛下只是一人,怎可全占?且不說那些高門大戶的適齡小姐,就說這城內城外諸多寡居女子和鄉野村姑,便足可與士兵婚配。陛下總不能連這些女子也……”
說實話,裴矩一把年紀了,此刻與兩人言說這種事,還挑著眉毛說,總有一絲猥瑣的味道在內。
后半句話雖未出口,大伙也都能明白。
不就是老楊沒有那么重的口……話說這也不是絕對的吧?
也不知道想到了啥,三人的表情同時一變,卻又堅決不肯說出自己剛剛想的是啥。
今日的江都城,一如往常。
百姓們照舊進城,賣菜的賣菜,抓藥的抓藥。有捕吏拖著被抓到的小偷,不顧后者哭喊,往縣牢的方向走。也有城門軍與武侯在城內巡邏,順帶吃拿卡要。
平靜的氛圍下,似乎并沒有什么詭譎的波紋。
當然,也有不那么正常的。
臨近午時,本不當值的驍果軍直長許弘仁與江都宮醫正張愷不知何故,一起溜達到了備身府,尋往日交好的舊友敘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此番老裴欲給驍果軍將士娶媳婦的事。
可能是酒喝多了,兩人的嘴開始把不住門,說起了胡話。
“這江都的女人,俺是不敢要的!”
許弘仁瞪著眼睛,手里的酒碗都要拿不住,大著舌頭道:“午前俺就在宮里當值,你們不知道,那裴閣老才言說半句,陛下就掀了御案~”
這話要是被宮中翊衛聽見,一準說他在吹牛逼。
且不說就老楊現在這個體力還掀不掀得動那百多斤的黃花梨,就說宮內當值的禁軍連內殿都進不去,還想聽老楊發火?那得切了,咳,才能有的待遇好吧!
然而此刻,在備身府聽他吹牛的眾人卻不清楚,只覺得老楊果然是貪心啊,一個人坐享一城美女,也不怕腰子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