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召對后的這些日子,李太后、張宏等帶著朱翊鈞,逐漸熟悉內外朝事務。
在人事上,內外庭的人事臧否朱翊鈞終于與聞。兩個月間,司禮監秉筆鄭真告老,蔭其一侄為錦衣衛正千戶;任命興安伯徐夢晹為中軍都督僉書管事;任命前軍都督府僉書成山伯王應龍為南京前軍都督府掌印管事等等,數十名官員任免,朱翊鈞終于參與其事。
盡管大略都聽李太后和張居正的,但朱翊鈞在此期間,逐步了解各官員的脾氣秉性,人品能力,治政能力飛速增長。
一日慈慶宮請安時,仁圣太后面上訕訕的,就譚國佐事求情。朱翊鈞道:“太后既然說話,兒子自有處斷,只讓其丟丟人罷了。”仁圣太后道:“此后再無這般事,母后也不找外命婦玩了。”
朱翊鈞笑道:“太后說哪里話來?兒子日后忙起來,難以日日承歡膝下,太后找幾個外命婦閑話耍子有何不便?若有那求情的,太后視情況定奪。”
仁圣太后聞言大悅,但仍暗自警醒了,汪氏那樣的,日后可不能招惹。
李太后聽了此事,暗贊皇帝懂事。日常后宮內這些老嬪妃不得出宮,哪有新鮮事講給太后聽?就是李太后自己,旬月之間,也不免見幾個命婦,說些家長里短,這般事也避免不了。
......
過了幾日,朝會缺席眾官處置下來,卻甚是促狹。皇帝在御史參奏新寧伯等人的奏疏上批答道:“著令新寧伯等在下次朝會上檢討。”
因內閣不明白檢討何意,讓司禮監問了皇帝,內官拿出一張模板出來送與內閣,內閣批轉都察院。
那參奏的御史見了,哭笑不得。他參奏此事,常例是罰俸兩月,那些被參的也不在乎。沒想到皇帝發作,指示內閣要將全體勛臣黜爵,文官降階三級——不夠降的直接免了官身。
后來內閣人說皇帝被太后勸住了,那御史剛松口氣。但看了那檢討模板,心里哇涼哇涼,心道這可把新寧伯等人得罪慘了。
于是在萬歷元年四月二十九日,在新的大朝會上。新寧伯等品階最高的五名官員出列,作為缺席大朝的官員代表發言。
譚國佐年近五十,身體榔槺,滿臉絡腮胡子,猛看上去類似張飛。
今日這猛張飛變成個小媳婦,在朝會上面對皇極殿階下眾官,扭捏道:“俺的檢討。新寧伯譚國佐......”數十名大漢將軍跟著喊道:“俺的檢討,新寧伯譚國佐......”聲震紫禁城。
譚國佐哭道:“俺錯了,俺真的錯了。俺不該睡那懶覺,缺席朝會......”洋洋五百字讀來,像是線蟲吃棉花,吭哧吭哧。
他說一句,大漢將軍們跟著大喊一句,譚國佐滿臉通紅,汗如雨下,如同在水里撈出來一般。
等散了朝回家,發妻汪氏見伯爺臉色灰白,像是被千軍萬馬踏過一般,人氣皆無。那眼睛不敢看人,直往房梁上瞅。乃勸道:“爵位保住了,伯爺為何這般模樣?”譚國佐一聲兒不言語,快步進了臥房,直挺挺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