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治河思路,原時空一直被貫徹的滿清末年。但在明代,有一個死結難以解開——高家堰加高,洪澤湖擴大加深,黃、淮河汛期到來時,會威脅到祖陵安全。因此,“束水攻沙”一直到明代滅亡,也始終是一個半吊子工程,黃淮河的泛濫還是多發。
朱翊鈞和張居正等閣臣反復商討,又請示了陳、李兩位太后,到最后也下不了動遷祖陵的決心。——現在真要這么干,政治阻力太大了,說動搖國本都不為過。
但不遷祖陵,“束水攻沙”的效果就大打折扣,大明朝始終就要在這兩條河流的威脅下茍延殘喘,大量的資源投入到救災補漏的惡性循環之中——這又是朱翊鈞所不能容忍的。
而且,因為本時空潘季馴調研的比較深入,在第二版報告中,還提出了“束水攻沙”這一策略的短板。由于“黃淮合流”這一根源問題沒有解決,且“黃強淮弱,黃高淮低”這一因素的作用,當汛期之時,淮河水道并不能全部容納下泄的洪水,會導致回水倒灌洪澤湖,將洪澤湖的清水口淤塞。
長此以往,一方面影響“束水攻沙”的效果,另一方面水流變緩后,徐州以下還會形成懸河。
潘季馴在第二個方案被皇帝否定之后,終于再次大其心,這次終于大的沒邊了——他居然想用一連串堤壩工程和開挖新河,單獨恢復黃河、淮河的入海通道!
具體思路是,先把黃河進入洪澤湖和原淮河的入水通道都截流,利用一連串的堤壩和舊河道,迫使黃河北上入海。然后以洪澤湖為樞紐,將淮河水放入舊河道,并截斷淮河和長江的聯系。
這一宏偉工程,將利用新開的加上以前的,共兩條河道交替使用,來徹底解決黃河的淤積問題。施工方案如下:
首先開通新河道,將奪淮的黃河引開北上。同時將高家堰加高、加寬,蓄積淮水,再從洪澤湖西南部出湖,利用黃河的舊河道入海,將舊河道刷出來。
當舊河道刷出來一部分后,截斷淮河進入長江的通道,將淮河水全部引入洪澤湖,擴寬洪澤湖西南清水口,加大刷河力度。
當黃河新河道二三十年后逐漸淤積時,將關閉黃河河閘,新修堤壩,將黃河導入洪澤湖,引入已經沖刷完成的淮河(老黃河)之中;同時再打開洪澤湖東北部大水閘或直接破開堤壩,用新修的堤壩將進入洪澤湖的淮水導入“新黃河”中,沖刷已經淤積的新黃河。
如此交替利用兩條河道,一清一濁反復,一方面解決了黃淮河合流后,汛期洪水倒灌,洪澤湖清口的淤積問題;另一方面,交替使用兩條河道,使黃河淤積這一千古難題得到根本性的解決。最后,因為洪澤湖有了兩條出水口,將大大緩解祖陵的壓力。
這一方案唯一短板在于黃河入洪澤湖期間,將導致洪澤湖出現淤塞,樞紐失靈。但是潘季馴判斷,因為淮河位置較低,當再次重新改換河道后,洪澤湖內淤積的泥沙將被沖下去大部分,不會成為大患——為了百年之計,可在洪澤湖外留下一部分土地不予開發,充當泄洪區備用;也可在旱季進行洪澤湖的疏浚清淤工程,擴大庫容。
這個方案若能成功,將一箭多雕,同時滿足皇帝既保祖陵、又保運河,還保民生的要求。而且,利用這全國性的大工程及周邊的配套水利工程,將使常年受災的兩淮和黃河流域成為糧米之鄉——真正的功在千秋。
張居正當時看了潘季馴上交的第三份報告所耗費的錢糧、工役,猛吸涼氣,二話沒說,直接判第三份報告死刑。但朱翊鈞見之,心里大為驚喜。
新中國建國后,治理黃、淮河采用的方式和潘季馴第三方案只有一小部分類似,最大的區別是沒有徹底改變淮河仍為長江支流的狀態,而且也當時黃河也改道了,因此治理兩河均屬于單流域治理。——黃河的淤積問題,到了新世紀其實已經不用解決,因為黃河下游基本上快斷流了。
這一方案,后續效果將非常的鼓舞人心:一方面將三河聯動,一澇皆澇的水域狀態打破,利用黃、淮河單獨入海的方式,一次性解決黃淮河爭流問題和長江下游水量過大問題。此后,黃河、長江、淮河三條主要河流的防洪和治理以后就成為單流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