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廂后的徐思誠,目光失焦了半晌,好長時間沒說話。只是透過車廂的玻璃窗向外看兩邊種著垂柳的水泥路,感嘆不已。
徐光啟因介紹道:“這條路今年五月份才修完,父親看那中間的花池子,聽說明年就能種上花草。嗯,現在京師人多,馬車多,父親記住一定要右側通行。——您知道哪邊是右吧。”
徐思誠瞅了他一眼,伸手給他腦門上來了一下。罵道:“儂覺得阿爹是戇度呀?”徐光啟撓撓頭,微笑不語。因怕他父親熱著,他又把玻璃窗子拉開,車廂里一下子涼爽起來。
一直到馬車進了城門,徐思誠終于回過神來,問自家兒子道:“你啷個做了駙馬哪?”
徐光啟臉色微紅,道:“兒子在報紙上發了些普及格物的文章,殿下很感興趣,跟兒子通了幾次信。后來,皇上帶著殿下到格物院的時候,就叫了我去面圣,因此認識了。”
徐思誠聽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自家兒子,臉上全是驕傲。他低聲問道:“殿下——這個,嗯,品行相貌如何?”
徐光啟臉上更紅,也低聲道:“殿下溫柔賢淑,品貌雙全,兒子只怕配不上她。”
徐思誠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很好。雖然沒走舉業,但當官哪里比得上當院士?”
雖然此前徐光啟早就和父親和解了自己離家出走的事兒,但此時聽自家父親溫柔的安慰,他還是眼圈一熱。低聲道:“我才是副研究員,離院士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哎,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院士哪里那樣容易的。從古到今,就沒聽過誰能不跪皇帝的,若這院士容易得,還不亂了套的。”
徐光啟不說話,聽他父親又道:“你姆媽也想跟著來,因你阿那(奶奶)身體不爽利,這才等了幾天。嗯,你阿那沒啥事體,我離家的時候已經大好了,到時候讓你舅舅陪著她來。”
“你說說,咱爺兒兩個這就勛臣了?你伯爵,我男爵?”
“你現在俸祿多少?”
“將來你住公主府?我和你姆媽住自家還是住公主府?”
“樂平公主十六了吧?怎么明年才辦婚禮么?你都二十了。嗯,你們屬相倒是相合,你阿那也說,狗兔兩旺。”
在徐思誠的絮絮叨叨聲中,馬車到了徐光啟的宅子。雖然只有三進的一個小院子,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師,這也是很了不起的不動產了。畢竟,好多京官還是賃居呢。
......
安頓好了父親后,天色已經全黑。徐光啟沖了個澡,穿著輕便透氣的絲袍進了書房,點上油燈,繼續他的工作。作為《帝國小學通識教材》編撰委員會的成員之一,他要負責《自然》的編修工作。
伴隨著望遠鏡的發明,地圓說的普及,以及“日心說”的確立,日食、月食的神秘性早被剝奪無遺,同時也將修改后的《大統歷》精確性提高到一個新的數量級——這也是徐光啟認為“祥瑞說”完全是愚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