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修在一旁道:“父親,是不是從兩廣總督吳文華和廣西巡撫郭應聘入手?他們非父親所薦,而劉臺暴斃的消息定先經過郭應聘之手。而其不報中樞,跡甚可疑。”
張居正想了想,道:“小江(按:吳文華的號)其人弘厚溫粹,介特有守,必不能為此詭譎之事。至于郭應聘——”目光轉向姚曠。
姚曠道:“郭華溪與劉臺此前就相厚,以他的為人也不至于下此殺手。此事應與兩人無關,至于公子所說,郭華溪消息不傳中樞的懷疑,那劉臺不過一罪囚,郭華溪有何理由上報其死訊?不報才是對的。”
張居正苦笑道:“若一下子就猜到是誰在落子,那這揭帖案也太簡單了。”說完這些,他又感到疲累,合上了眼睛。
姚曠道:“我與公子先下去想想,相爺躺一會兒。”張居正點了點頭,姚曠出門前又道:“過一會兒,皇上該派太醫來了。如何措置?”
張居正閉著眼睛道:“吾這病也不是裝的,不用措置,讓他們調理調理也好。”姚曠答應一聲,跟著張敬修出來了。
張敬修又叫了尤七過來,囑咐他好生照顧。等安排妥了,他進到姚曠房中道:“先生可有線索?”
姚曠苦笑道:“若義河先生在此就好了,抽絲剝繭的功夫誰也比不得他。”他所說的義河先生指的是李幼滋,萬歷八年因病致仕。張敬修聽了,問道:“光報問計可行否?”
姚曠聽了,對張敬修的情商再次無語。但因在一起多年,也不挑理。只是笑道:“公子不必如此。義河先生此前來信,說他的病情頗為沉重。再說他在應城縣,光報到江陵,再傳信過去也要兩三天,等他回信來,這朝堂上的交鋒也出結果了。”
頓一頓又道:“公子也不必擔心。大人適才所言,隱含的意思是“鳥盡弓藏”——以我看來,他想多了。皇上對大人并無芥蒂,他又何必悚懼如此,還是太謹慎自守使然。”
“相爺說是變法自萬歷五年開始,其實光準備工作就做了三年。萬歷八年才全面鋪開,這棘手的事兒且在后頭呢。若無相爺坐鎮朝堂,這滿朝文武還不得打出狗腦子——現在皇上離不得相爺,若皇上真有換相的心思,早就開始培養能替換的人選了。”
“現如今王國光和張四維等輩,誰能接手這一大攤子?相爺絕對是多慮——不過也不怪他,這一人之下的地位,若無謹慎自守的心,早就跋扈起來,惹得皇上厭惡了。”
正說話間,果然宮中派的太醫到了,陪同的中官還帶來了皇帝的慰問和補品。姚曠笑道:“我說如何?估摸著皇上是剛得到消息就派人來了,這圣眷還是如舊。”
張敬修聽了姚曠的寬慰,心事放下了大半。姚曠就在房中拿出百官譜,開始寫寫畫畫,陷入了長考之中。
......
此時的京師,因揭帖案發,樓臺瓦舍的生意當日就火爆起來,各路官員將隱秘些的包間全數訂滿,要與親近人抓緊時間交流,判斷風向好便于站隊。
華燈初上時,劉應節、殷正茂、潘晟、申時行和王篆等陸續到了。張居正強撐病體,在書房與這些變法派核心成員開起了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