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父古稀之年,因秉承‘忠孝’義理,為主公舍生而取義,份當所為也。他此生并無他志,唯愿大友家能維持家名,如今他為此義理獻出生命,妾以為與討回首級相比,吾父更希望能讓大友家得脫此難。”
島津義久一聽言千代說的動人心魄,生怕凌云翼被說動,不由出聲道:“大友宗麟乃釜底游魚,欽差大人武功翻掌輕取。你說立花道雪之‘義理’固然可憫,但欽差大人也有自身‘義理’!”
“吾雖女流,聽聞中國也以忠、孝、仁、義為天下之本。適才大人說,皇帝陛下并未命欽差大人征伐日本,又何來違背義理之說。大友主公雖然得罪于上差,但言千代本忠孝之心,敢請大人高抬貴手,令其保有家名。大友家上下必結草銜環,報答大人之恩義。”
因怕島津再次出言打斷,言千代連忙將自身好不容易堅定決心的話說出口來:“妾雖然蒲柳之姿,但也有三分顏色——若大人垂憐大友家,妾愿用此余生服侍大人。”說完,滿臉羞紅,俯伏在地,低聲飲泣。
島津義久暗罵大友宗麟惡心,‘筑前白梅’此番來,還真對欽差使出美人計,真九州之恥也。他眼巴巴瞅著凌云翼,對他的操守幾乎不報希望了——同時,心中仍有些微期盼,期望他把糖衣吃掉,但打擊大友宗麟的大筒彈照樣發射。
凌云翼聽言千代如此說,抬頭看了一眼李如松。李如松嘴角含笑,微微點頭,表示此女沒有危險。凌云翼沉吟一下,才要說話,忽聽大帳外有人報進。
進賬的是參軍僉事黃仲拙,他手持數張字紙,見禮后道:“大帥,日本國王發了檄文,現抄得在此。”
凌云翼雙眉一軒,道:“遞上來。”
接過親兵轉遞的紙張看時,其上寫道:“曾聞三王立極,五帝禪宗,惟中華而有主,豈列島而無君?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作諸邦而分守。吾等居遠弱之地,偏小之國,城池不滿六十,封疆不足三千,尚存知足之心,故知足者,常足也。”
“今中華之主,萬乘之君,城池數千余座,封疆千萬余里,猶有不足之心,常起絕誠之意。天發殺機,移星換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復。明虜固然有興戰之策,小邦也有御敵之圖!”
“日本典章文物,半仿中華。當時瞻仰上國,如在天上,遣唐之使,相望于道。唐亂使絕,高行云游之僧,尚時通殷勤。唐、宋間亦遣使答之。元祖肆其雄心,欲撫有而國,范文虎帥舟師十萬,遇颶舟覆,歸者三人。以元之雄武,滅國五十,風起濤作,不克奏膚功,天為之也。”
“欽差凌云翼者,聚虎狼之將,起竭力之兵,來侵我境,水土之地,山海之洲,是以水來土卷,將至兵迎,豈能跪涂而奉之乎?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于山海之間,聊以博戲,日本雖弱,有何懼哉?”
“日本立國至今,版圖如舊。神武所傳,天下樂土,美哉國乎!朕命天下武家,奉羽柴秀吉之號令,躬擐甲胄,跋涉山川,櫛風沐雨,攻城擊陣,以抗明虜!試看今日之日本,究竟為誰家之天下!”
“茲告天下,咸使聞之。”【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