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拽住的伊內斯.費爾南心里有些發慌,他努力的挺著油膩膩的胸脯叫道:“我系成員,來自,羅馬使團!你不能拉我!”
東城的扛把子杜六長得一張瘦長臉,三角眼中不時閃爍出兇光。聽了伊內斯的叫喚,他鼻子里冷哼一聲。
那伴當聽六爺的冷哼,一個嘴巴子打在醉鬼臉上:“你這廝聽不明白話?讓你發一筆財呢,你不是破落了嗎?有錢不想要?”
伊內斯聽了這話,因為酒醉而昏沉沉的大腦清晰了些。他不再掙脫,站定身體道:“什么意思?”
杜六不說話,晃了晃腦袋,向胡同口外的一個茶攤指了指。幾個人魚貫走到茶攤邊上,選了一張桌子,在四邊的條凳上坐下了。
茶博士陪著笑,走過來點頭哈腰道:“六爺,您今兒個貴足可算踏了小的賤地,歡喜死小的了!您想喝點什么?花茶還是紅茶?您別看我這兒攤子小,御廚房里面的點心我這兒都有——沙琪瑪!您來一盤嘗嘗?”
杜六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閃亮的銀元,扔給那茶博士道:“給這蠻子來一份兒,再給我們泡壺好茶,剩下的賞你。”
那茶博士嘴巴險些沒樂歪了,一把接住那銀元道:“哎,我的六爺!您今兒個可讓小的開了眼了!小的光聽說這銀龍,今兒頭回見著!”
說完,茶博士將銀元用拇指和食指夾住,對著一吹:“嗨!真是嗡嗡的哈!”
他招呼著自家小廝,將上好的茶葉沏了兩壺,又將炒豆、豌豆糕之類的小吃擺了一桌子。他自己親自將沙琪瑪切了兩盤子,又端來兩盤類似鼓豆莢樣式的食品。
他搓著手笑道:“六爺!這沙琪瑪就是油膩糖多,您嘗嘗這個。小的祖傳秘方,五香落花生!這玩意以前就是廣東那邊南蠻子種,京師這兩年才多些,這東西能榨油,味兒香!您嘗嘗,嘗嘗。”
杜六瘦臉上露出微笑道:“不夠你貧嘴的。你祖上是廣東人?”
“小的八輩兒祖宗都是北京人!”
......
茶博士奉承一番,見杜六有話要跟伊內斯談,他知情識趣的和小廝躲到攤子的另一頭。
杜六盯著正在大嚼點心的伊內斯,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一下:“你窮到這份上了?飯都吃不起?倒有心思來這胡同?”
伊內斯露出苦笑道:“我把大懷表當了,今天。”杜六皺眉道:“你一點錢都沒有了?”伊內斯摸了摸皮襖袖子,掏出三個銀元道:“全部家當。其他的全輸了。”
“嘿,你這蠻子賭性可重。”
伊內斯抹了把臉,拿起面前的茶杯把嘴里的東西往下順順,咧開嘴道:“您知道嗎?我都輸,不管是打麻將,擲骰子,扔銅錢——就算是玩撲克都是輸,撲克可是我們帶來的游戲!”
杜六聽了笑了笑:“那你知道你是怎么輸的嗎?”伊內斯搖頭道:“不知道,我想,上帝已經拋棄我了,看來。”
杜六從懷里掏出三個骰子來,把一個裝瓜子的小碗倒空,將骰子很隨意的往里面一扔,只聽叮叮幾聲,都是通紅那面朝上。
伊內斯嗷一聲道:“通殺!上帝啊,我沒有下注,幸虧。”杜六笑了笑:“你這蠻子可夠傻的,再看!”他拿起碗里的骰子又隨手一丟,這回卻是三個六朝上。
“豹子!”伊內斯再次怪叫一聲,隨即臉色蒼白道:“您是說我掉進陷阱了嗎?”杜六和身邊的伴當們盯著他,戲謔的點點頭。
伊內斯用力猛擊腦門道:“他媽的,我是個大傻瓜!我當然是掉進陷阱了,一個人的運氣不會總是那么差!”
杜六笑了笑道:“你進的這局,叫做“插羊牯”,那賭場和你身邊的賭客都是裝的,來蒙你呢——你這半年輸了能有多少?”
伊內斯臉色蒼白道:“一千五百杜卡特,大概有,我算算,一千三百兩黃金,差不多——我都借遍了,使團的人。”
杜六聽了眼前大亮,他微笑道:“你在這胡同里誰家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