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陸賈不忘抬頭,看一眼御階上的劉弘,以確認自己的‘自謙之語’,沒有惹來小皇帝的雷霆震怒。
就見劉弘依舊是那副松散的模樣,神情中,甚至隱隱多帶上了一絲興致盎然的意味。
那略有些不羈的神情,似乎是在說:繼續,我聽著呢。
勉強定了定神,以‘眼前只是個孩子’安慰了自己幾句,陸賈便重整面色,繼續擺著自己的龍門譜。
“陛下不知,自太祖高皇帝之時,南越割據一事,便乃吾漢家朝堂首重之大事!”
“時高皇帝在朝,朝中屢有武夫出言,稱北蠻匈奴,乃吾漢家之首敵。”
“然朝中有識之士無不以為:匈奴,疥癩之疾也,雖于吾漢家多有侵擾,終不過掠奪錢糧而已。”
“南越,方乃吾漢家之肺腑之毒,骨肉之痛也!”
說到這里,陸賈臉上已是全然不見片刻之前的狼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真偽難辨的莊嚴,肅穆。
“太祖高皇帝之時,南越王佗便毀道堵澗,割據嶺南;高皇帝聞之大怒,欲將兵伐之。”
“當此之時,便乃吾等有識之士,隨呂太后一同諫高皇帝:南越肺腑之毒,當以藥石慢去,萬不可急迫也。”
說著,陸賈略有些拿捏的直起身,傲嬌的朝御階上一拱手。
“彼時,便乃老臣奉太祖高皇帝之命,孤身往南越之土,言說趙佗俯首稱臣,承漢王印。”
看著陸賈一副騷包的模樣,劉弘不忘適時的發揮出自己‘捧哏’的角色。
“太中大夫孤身言說,為吾漢家去一大患,于國有大功也!”
說著,劉弘煞有其事的站起身,朝著御階下的陸賈稍一拜。
待等陸賈略有些得意的捋其胡須,劉弘話頭嗡然一轉。
“既如此,前歲南越王謀逆稱帝,太皇太后遣太中大夫言說,自也乃應有之理···”
聞劉弘提起此時,陸賈手頓時一緊,就連那花白的胡須,都被拽下來幾根。
果然不出陸家的意料,劉弘接下來的話,將陸賈方才建立起來的信心沖的是‘丟盔卸甲’,‘傷亡殆盡’。
就見劉弘又擺出一個困惑的面色,望向數十步外的陸賈。
“太皇太后即遣太中大夫使南越,何以太皇太后駕崩之時,南越王又復行稱帝謀逆之事?”
“去歲,悼惠諸賊為禍關東,南越王又何以屯糧蓄甲,似有不軌之舉?”
“朕亦思太中大夫往日之大能,遣太中大夫往南越,行言說之事,以使天下黎民蒼庶,免遭戰火荼毒之難。”
“太中大夫攜朕之善念,何以自南越,帶回如此一封‘國書’邪?”
說到這里,劉弘臉上已然是隱隱帶上了兇色。
“太中大夫于南越之事知之甚多,又何以自去歲一往,便于嶺南滯留數旬之久?”
說到這里,劉弘面帶著冷笑,再度揚了揚手中的竹簡。
“半歲啊···”
“足足半歲之久!”
“太中大夫給朕,給吾漢家帶回者,便乃南越王佗與朕之國書一封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