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衍頓時恍然,鮑永的父親被王莽殺死后,家里就剩下他和后母,雖非親母,但鮑永極盡孝道,早晚奉食,鮑妻確實是觸犯他大忌了,休得好啊!
家監搖頭:“不然,少君其實只是當著主母的面,呵叱了家里叼著骨頭過堂的一條狗。”
“家主見到后,便責備少君說:‘禮無不敬,賓客之前尚不叱狗,今汝乃在母前叱狗,不敬孰甚。可見汝心中并無尊長在也。汝既輕視我母,即非我妻矣’!”
結果,一臉發懵的妻子哭泣謝罪,求鮑永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鮑永不聽。
馮衍愕然,但這確實是鮑永的風格,他是個眼睛里不容任何沙子的人,做事也一板一眼,就比如在郡府上班,不到天黑絕不回來。
果然,直到馮衍都坐得困倦了,鮑永才回到府中,得知老朋友馮衍來了,也不換官服,直接過來與他見面。
馮衍立刻就不困了,打起十倍的精神來,因為固執的鮑永,絕非能輕易說服。
他聽說過一件事,去年,有個自稱是朝廷侍中的人來到上黨驛站中,大尹趙興準備去迎接。但鮑永懷疑那人是騙子,因為他既無詔書,又無使節,怕是假貨,大尹不可前往。
但郡大尹沒當回事,鮑永竟然直接在趙興面前拔刃攔住馬兒,高呼道:“趙太尹與我與再造之恩,今日縱使犯顏,也絕不能陷你于險。”幾天后,王莽果然下詔搜捕假使者,直率、敏銳和機警,是鮑永的底色,做事很講究原則。
所以啊,自己這趟替第五倫來與上黨“結盟”借道,雖然臨行前拍著胸脯表示無礙,可馮衍知道,其實最難過的一關,就是自己的好友鮑永啊,多年的發妻且不容情,何況是他,說話得小心才行。
鮑永說話直接,見到馮衍后,也沒有過多寒暄,只是盯著他一身低調的素服,面色嚴肅地說道:“敬通此來,是為了更始將軍的公務么?”
馮衍嘆息道:“君長,我離開更始將軍,再也不會回去了。”
“看來敬通終于聽了我的勸誡,不再助紂為虐了。”鮑永一下子很高興,立刻讓人置酒:“這是大喜事,值得你我痛飲!”
鮑永還以為馮衍來上黨是為了回老家祖籍,尋求庇護,說道:“敬通大可放心安頓下來,休憩幾日,改日我再向大尹舉薦,讓你入郡府做事。”
馮衍懷里還揣著第五倫給的主薄印呢,正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告訴鮑永自己已易主而侍,鮑宣卻先提起一事。
“敬通與我有十多年往來,是可以相互托付妻子的交情,既然你不再是廉丹幕僚,有些話,我便可以直說了。”
鮑永猛地喝干一盅酒,起身指著外頭昏暗的天空道:“我在王莽篡漢前,就數次向前任太守諫陳興復漢室,剪滅篡逆之策,當時太守認為時機沒到,不愿意和翟義一同舉事,此事遂罷。”
“但我雖為新吏,卻從來沒忘記父親對漢家的忠誠,只是咬著牙忍辱負重。”
鮑永與王莽,是當真有殺父之仇的。
“如今十余年過去了,偽朝所篡的國運也要走到頭,東方赤眉、南方綠林屢敗官軍,而王莽人心盡失,他的圣人偽裝也被天下識破。”
“我不打算裝了。”
“重振漢室的機會,已到!敬通,可愿與我共謀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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