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第五倫決定,先進聊城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臘月初一,也是新歷地皇四年(公元23年)的第一天,第五倫在士卒夾道、本地士女的歡迎中,乘車進入這座戰國時便落成的古城。
給他引路的,是那位逃出聊城去投奔,被征辟為門下循行的魯達魯仲康,他重新穿上了儒服,昨夜他當真仗劍,乘亂殺了一個落單的賊人。
魯仲康指著這城內滿目瘡痍,痛心疾首:“上萬人的大城,青冀之間的重鎮,如今遭流寇之患,竟成鬼蜮。”
城里的人早在流寇進入時就逃得差不多了,熬過這兩三個月的也瘦巴巴的,全無昔日大城之民的富庶自信。聽魯仲康說待民寬善的第五公來了,因為年紀大沒被賊人所殺的三老來拜見,那叫一個淚涌如注。
訴說起這些日子的遭遇,就一個字,苦啊。
“老朽所在的里,原本有上百戶人家,如今只剩下十幾戶,剩下的要么被殺,要么逃走。賊寇住進空出的宅子,欺男霸女,又脅迫里民為其為奴為婢,我的小妾都被彼輩……”
聊城三老憤恨不已,但第五倫怎么又聽人說,這老頭兒當初為了保全家眷,很主動地替張文辦事,吆喝各里給流寇老爺們提供糧食,沒少為其出謀劃策,小妾也是主動獻出去的呢?
但其他事大體不差,五樓賊在做過流賊的甄軍吏口中,已經是紀律”比較好“的武裝了,但亦將聊城禍害得不輕,粗略統計后,戶口減半,商業、手工業幾乎毀于一旦。
本地碩鼠是被除掉了,但百姓頭上,卻多了更多毫無規矩可講的賊大人,糧食是不用納給官府了,可流寇拿的更多,甚至連你本人也要裹挾走。一時間,聊城不少人,竟都開始懷念起大新官府還在的時光。
寧為太平犬,勿做亂世人啊!
損失是難以估量的,逃走的人口會慢慢歸來,但焚掠產生的饑荒流毒深遠,聊城想恢復戰亂前的繁榮,恐怕得一兩代人才行。
看過聊城慘相后,第五倫對流寇那點同情心也沒了,雖不打算搞大屠殺,但亦不愿在這個冬天對他們的生命負責。
他先讓門下吏甄別壽良本地人,若會說聊城等縣方言,為本地無奈從賊者,則被留下。其余外來的客籍流寇,則被視為飛蝗,關了一晚上后,讓士卒們驅趕著饑腸轆轆的眾流寇往北走。
馬援不死心,昨天就去追擊五樓賊主力了,但這張文確實是個跑路人才,竟是吃干抹凈輕裝上陣,只帶輕便絲帛,其余各類物什都丟在聊城。
馬援只逮到幾支掉隊的尾巴,殺上千人而已,恰逢天降霜雪,天氣極寒,他們奔波了數日極其疲憊,遂只好悻悻而歸。
五樓賊走得動的已經跟隨張文跑到鄰郡去了,走不動的則留下等死,甚至還有人坐在雪地里,朝路過的官軍稽首乞討起來,全然不顧先前還兵刃相向。
“只要給口吃的,給件衣裳穿,佃農、奴婢,吾等都做得。”
其間不少人看上去確實很可憐,但第五倫卻郎心似鐵,讓人將這群人匯攏到一起,一同驅至高于地面的黃河故道。
黃河故道在壽良以北拐了一個“廠”字形的大彎道,在河水改道后,留下了一段東西數百里的“長城”,由趙、齊兩國的兩道河堤和滿是鹽澤和魚骨貝殼的洼地組成。
這就是壽良北部唯一的天然界限,也是第五倫唯一能借勢的地利:“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的隔離墻啊!”
數千流民被堵在這兒,而第五倫又讓第七彪從男丁里抽出十分之一,也就是三四百人來,當場在河道中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