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魏國細作后,田戎心中稍安,甚至有些飄飄然起來,割據一方的諸侯雖然風光,什么都能自己說了算,但也得擔心許多事情:成都的公孫皇帝會不會心生猜忌,派人將自己換了;門外的親信將吏,會不會滋生野心,將自己宰了!至于鄰近強國旦夕兵臨城下的噩夢,更是無日不在。
這下好了,干完最后一票,他就能卸下這沉重的擔子,就算被第五倫召去長安軟禁,起碼也后半生無憂。
“楚黎王啊楚黎王,當初我尊汝為君,可到了長安,我為座上賓,汝為階下囚,這人生際遇,便是如此奇異。”
決心投魏后,田戎在當陽城中積極準備,他密令親信搜羅赤黃青黑四色布匹,再扯了素布成條,連夜縫制五德五色之旗……
距離約定之日尚有十來天,就在田戎焦急等待岑彭回信時,卻有漢軍校尉來見,說馮異將軍邀請田戎商議御敵方案。
“書信、口傳難免失密,還需當面詳談。”
田戎本不欲往,但又害怕馮異起疑心,據他所知,馮異的兵卒可不止這兩萬,還有停泊在云夢澤畔華容縣的舟師萬余人,若姓馮的調頭南撤,那就麻煩了。
而馮異提出的會面地點,更讓田戎安心:并非是長坂坡漢軍大營,而是當陽縣與長坂間的“當陽橋”。
“既是中點,應當無事。”田戎如此告訴自己,過去半個月,類似的會面也有幾次,每回他都能和馮異把酒言歡,從沒出過危險,這回應該也一樣。
田戎遂帶著數百人出了當陽縣城,穿過駐扎城外的兵營,往北行二十里,便是潺潺流淌的河水,田戎和馮異,便以此劃分駐地。
木制的當陽橋橫跨河上,橋上還有小亭——這種橋在荊州很常見,因為南方多雨,小亭可供行人遮風避雨,又名風雨橋。
馮異被劉秀譽為“大樹將軍”,是位含蓄謙遜的人,按照習慣早到一步,坐于亭中等待,他身邊只有一位身高馬大的侍衛,披堅卻未持銳,負手于馮異身邊。
如此一來,田戎也不好意思帶太多人上橋了,只下了馬后,讓一名親隨跟在后頭,看似沒帶兵器,其實田戎和護衛都暗藏短劍,以備不測……
田戎踏上了橋,這木橋有些年紀了,老舊的木板被他腳下皮鞮踩得咯吱作響。
隔著老遠,田戎就露出了笑容,親熱地朝馮異喊道:“公孫!”
他是汝南人,馮異是潁川人,潁汝雖為兩郡,但風俗口音相似,田戎和馮異也算半個老鄉,過去田戎沒少借此拉攏關系,想到馮異那溫和的性子,他甚至對自己要出賣友軍,心中生出片刻慚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