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到了眾人之前便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看上去極為年輕、只有十**歲的少年吏員小跑過來:“歷城小吏審諤,拜見任大夫、袁大夫!下吏奉赤縣侯之令來此迎接二位大夫,以充向導!”
“審諤……請起,不知稷下學宮形下院墨家審期是你何人?”袁逸伸手將審諤扶起問道。
“正是家父。”審諤道。
袁逸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任恕,任恕也向審諤頷首為禮,不過神情卻若有所思。
“嘎嘎嘎……”朱融在那笑了起來,聲音有如夜梟:“一個區區小吏,單身來迎,看來趙和看不太起你們,齊郡依舊要多事了!”
“老朱啊,你這人當真是……怎么說你呢,你當真是忘了初心,變得糊涂了。”任恕在旁搖頭道:“赤縣侯遣審諤來迎,不是看不起我們,而是太看得起我們,也對審諤寄予厚望!”
“哦?”朱融噗的笑了聲,怪聲怪氣地反問了一名。
“當初赤縣侯初入齊郡,也有一小吏孤身來迎,那小吏便是后來的程慈,壞了你們好事的程慈。”任恕道:“赤縣侯事后,為其人專門奏稟天子,天子親手賜匾‘分乳堂程氏’,許其人入忠烈祠——此前與犬戎大戰,戰死四品以上官員將領二十余人,能入忠烈祠者也不過三人!”
朱融愕然,他再看審諤,果然,這年輕小吏朝氣蓬勃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連連點頭,顯然是贊成任恕所語。
“他……”朱融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任恕喘了口氣,又徐徐說道:“朱公,你可知我為何說你忘了初心?”
“哼!”朱融悶哼了一聲。
“我至今記得,四十余年前,我進京求學,途經定陶,在定陶驛中見一小吏,拼著上官喝罵,也要為百姓懇求緩交賦稅半月,彼時烈武帝正與犬戎大戰于北方,為供軍資,以軍法約束后方糧秣供給,彼時地方官員,為免罪責,聚斂頗急,唯有此小吏跪請上官暫緩,并以性命擔保,半月之后必能按時如數繳糧——那小吏姓朱名融。”
“我還記得當時你說,百姓稼穡不易,稻麥生長各有其時,如今稻谷雖已灌漿,卻尚未熟稔,遲半月再征糧,百姓可多得一成糧食,這一成糧食攤到每家每戶,可能不過是百十斤,但足以讓人熬過青黃不接之時,五口之家便能多活一人性命……彼時我與友人聞之,都動容不已,我還與友人說,此吏必得大用,三十年內必至兩千石。”任恕又說道。
朱融愣了半晌,整個人眼睛都開始發直。
四十余年前,他初入仕途,確實是想著要為百姓做些實事。那個時候,象這樣為百姓請命之事,他沒少做,為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賞識。最重要的是,當時他的種種作為,都得到了治下百姓的衷心擁護。
良久之后,他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甚至從這開始,直到歷城的路途之中,他都沒有再說三個字以上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