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繁冗的參拜流程過后,考試正式開始,禮部的官員為每位考生分發試卷,禮部尚書、鴻臚寺卿、以及四名內閣大學士分坐在考場正前方的兩側的凳子上,正中間擺著一副桌椅,應當是為皇帝預留的。
殿內除了這幾名監考官員外,還有禁衛軍以及值守的太監,因此雖是沒有單獨的考棚,可要在這么多雙眼睛下作弊也是很難的。
再者,策問不是帖經那樣的死題,作弊的意義不大。
蕭六郎很快拿到了自己的試卷,這是皇帝出的題——問帝王之政與帝王之心,何以安邦治國?
在經歷了削藩與嫡長賢的送命題后,這道題就顯得溫和多了,至少怎么答都不會錯,至多就是講的內容有沒有切實可行的作用。
可以夸夸其談,只要文筆夠華麗;也可以切中時弊,旗幟分明。
皇帝是在選拔人才不假,可他們這些考生都還沒做過官,說白了都是紙上談兵,皇帝不指望一場殿試就解決掉文武百官都沒解決的難題,不然要那么多有經驗的朝廷命官做什么?
皇帝真正要看的一個考生的格局。
宰相肚里能撐船,一個人的格局有多大,將來的路才有多寬。
大多數考生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都在絞盡腦汁、抓耳撓腮地想著推陳出新的治國安邦之道。
蕭六郎沒著急落筆,他先打了個腹稿。
他其實沒有打草稿的習慣,但草稿是查看成績時的一項重要證據。
他斟酌措辭,刪刪減減,約莫一個時辰后,開始正式答卷。
這是策問題,答題前要先寫一個臣對,表示自己是在回答皇帝的問題。
“臣對:
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內也,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后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后可以淬勵百工,振刷庶務,有以臻郅隆之理。
立紀綱,飭法度,懸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于巖廊朝寧,散于諸司百府,暨及于郡國海隅,經之緯之,鴻巨纖悉,莫不備具,充周嚴密,毫無滲漏者是也。
何謂實心?振怠惰,勵精明,發乎淵微之內,起于宥密之間,始于宮闈穆清,風于輦轂邦畿,灌注于邊疆遐陬,淪之洽之,精神意慮,無不暢達,肌膚形骸,毫無壅閼者是也……”
蕭六郎主要強調了依法治國以及推行實政的重要性,法規法紀務必滲透于民,民聲民心也一定要上達天聽。
同時,也提出了以經學儒術教化民眾,大力懲治貪官污吏,讓國庫得以充盈。
當然他也強調了皇帝是天子,所做一切皆受命于天——授官員乃是為天任命有德之士,除奸邪則是為天討伐有罪之人,一切皆是正道。
對比前幾場考試的犀利,蕭六郎這次的遣詞就溫和多了。
畢竟某人押了全部身家,不能只顧著自己任性圖痛快了。
蕭六郎寫到后面才發現這道題真的很難,大家剛開始拿到試卷時的輕松已經不見了,每個人都埋頭苦寫,沒有人提前交卷。
許是寫得太投入,連皇帝在蕭六郎身后站了好一會兒蕭六郎也毫無察覺。
從皇帝的角度只能看到蕭六郎的一個腦殼。
皇帝沒看太久,他沒有在考場給考生增加壓力的惡趣味,他只是剛進來,恰巧打蕭六郎身邊路過,看見了蕭六郎一手清秀的字跡。
他匆匆掃了一眼,字寫得不錯。
又看了看考生的名字——蕭六郎。
哦,就是那個與安郡王并列第一的寒門學子嗎?
旁邊放著拐杖,是受傷了,還是身有殘疾?
其實本朝選官員有點看臉,主要是宣平侯一個人的顏值生生拉高了皇帝對文武百官的審美,太丑的待個幾年就讓他外放出去了。
皇帝看到拐杖就有點兒失望,他擔心對方長得也不咋滴。
倒不是皇帝單純只看臉,老祭酒就長得不好看,他還能被皇帝相中,實在是老祭酒實力太強悍。
皇帝很快就從蕭六郎身邊走了過去,坐在了最前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