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被宣平侯的動作弄懵了。
啥情況?堂堂宣平侯居然會為一個考生整理衣冠?這可不是尋常的喜愛這么簡單了,一般來說,只有關系十分親密之人,亦或是對自己尤為看重之人才會如此。
蕭六郎在全京城的名氣可能算不上大,然而在科舉圈是徹徹底底出了名的,他出身寒門,卻在春闈中與安郡王并列第一,這讓他名聲大噪。
加上他又不良于行,越發讓人對他多了幾分注意。
他是極好辨認的,畢竟來參加殿試的也沒第二個瘸子了。
大多數人看見他的第一反應都是,這小子長得也太好看了吧?第二反應就是怎么就是個瘸子呢?而兩種反應之后才是,這小瘸子居然考上會元了?
眾人對他惋惜有之、羨慕有之、不屑有之……總之情緒很復雜。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能預料他會入宣平侯的眼。
沒錯,即便宣平侯表現出了對蕭六郎的看重,也沒人把他倆往父子關系上猜。
眾人暗暗嘀咕,宣平侯不是武將么?他不是最看不上那些酸腐的讀書人么?歷界春闈出了多少優秀人才,怎不見宣平侯對其中任何一個青睞有加呢?
這小瘸子是哪一點打動了宣平侯,竟讓從不早朝的宣平侯起了個大早過來送他進考場?
蕭六郎依舊是沒什么變化,看不出喜悅或感激涕零。
宣平侯倒也沒惱,依舊特別神氣地給他整理衣冠。
宣平侯其實一直都不是個很稱職的父親,他大半時間都混在軍營,對家中兒子關心甚少。
蕭珩能成為冠絕昭都的天才少年,除了天賦異稟外,其余基本上是信陽公主的功勞。
信陽公主是慈母也是嚴母,她自幼飽讀詩書,她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也能滿腹經綸,她悉心教導他,于是就有了世人眼中的蕭珩。
蕭珩很小的時候,每天都巴巴兒地等在府門口,要背詩給他聽。
可他總是回得很晚,小蕭珩都在門檻上睡著了。
要不就是蕭珩背了,他敷衍地聽完,點頭說好,小蕭珩就很生氣,說:“你沒聽你沒聽!我明明背錯了三個字!”
年輕氣盛的宣平侯,在兒子面前不能掉了臉子,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才疏學淺,會虛張聲勢地對兒子發火:“背詩有什么了不起的?男子漢大丈夫,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才是本事!你是拿得動槍,還是舞得動刀?”
小蕭珩很受傷。
宣平侯還沒學會怎么做個好父親,蕭珩就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多少遺憾懊悔只有自己知道。
宣平侯看著面無表情的蕭六郎,有片刻的失神,須臾他回過神,拍了拍蕭六郎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衣袖:“進去吧。”
第一次送人進考場,他也沒什么經驗,不知道具體該怎么做,就正衣冠這個都是下馬車時現和莊太傅、袁首輔學的。
蕭六郎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杜若寒在蕭六郎身后有點傻眼,他是除蕭六郎之外離宣平侯最近的人,宣平侯比傳聞中的更高大、更英俊瀟灑,舉手投足都是貴氣,眼神深沉而厚重。
這是一個站在他身邊就能無懼天崩地裂的男人。
氣場太強大了,杜若寒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可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卻為蕭六郎駐足,像個家長一樣對待了蕭六郎。
杜若寒抓狂死了,真嫉妒啊!這家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蕭六郎還不知自己一路上都在收獲杜若寒的嫉妒小白眼,他們進了太和殿的正殿,按照考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與小考時沒區別。
殿試只考一天,只考一門,上午辰時四刻發卷,下午酉時收卷,可提前交卷,中途是不讓吃東西的,也不允許自備干糧。
扛過了鄉試與會試的考生身體素質都不錯,餓一天倒是不至于餓出毛病,唯一就擔心自己發揮不好。
畢竟今天是皇帝親自監考,皇帝下早朝后才會過來,只是誰也不知道早朝會有多久,萬一自己寫著寫著,皇帝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
那場景,想想挺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