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飄然出塵一般的人兒,難道也要這么充滿銅臭嗎?
“我來救你一命。”
朱慈炯正了正頭上的冬暖帽,兩根假辮低垂在腦后,左右來回搖擺。
“救我一命?”陳梅眨巴了幾下眼睛,什么意思?
“本縣雖然考評下等,但是,卻也談不上性命之憂吧!”
陳梅哂笑起來,這類自詡謀士之人啊,最愛危言聳聽,那唱大戲的不都是這么演的么!
開口就是——某某某,你大禍臨頭了!
呵呵,不過是一誅心之言罷了……
卻聽朱慈炯輕聲道:“自從甲申之變以來,縣尊可曾看到有新開的礦區?”
清廷對于采礦等這類工人密集的場所,素來都是打壓的。
清朝初年,因為一系列戰爭,用鐵大增,是以,還準許民間開采新礦,等到康熙中期之后,就不準許新礦開采了。
這……
陳梅茫然了。
他一天到晚忙著應酬酒席,忙著貪墨錢財,什么時候有閑心去注意這種事情啊!
他的治下又沒有礦場!
見到陳梅的表情,朱慈炯輕笑一聲:“這兩年的朝廷諭令你可曾仔細看了?”
陳梅茫然。
這跟開礦又有什么關系?
朱慈炯微微搖頭,這人除了運氣好,當真就是一個酒囊飯袋。
他緩緩道:“自從多爾袞去后,順治帝倒是頒布了一些仁律,推動滿人融入華夏,并屢屢稱之滿漢一家。”
“但是,自從今上繼位以來,你可曾看到還有一個這樣的字眼?”
朱慈炯輕笑,當初將順治帶往北方的時候,福臨可是將一切都說了。
孝莊屢屢指責福臨不顧滿人,甚至就連他的“死亡”,都是被安排好的。
就算福臨留下的遺詔,也是孝莊所書。
那一封遺詔,第一句話就是聲討福臨——“漸習漢俗,于淳樸舊制日有更張”。
在孝莊一眾人等的眼中,以“漸習漢俗”為過錯、為恥辱。
接下來給福臨定的第五條大罪,就是太過重用漢官,致使大權旁落,滿官無事可做——“委任漢官,即部院印信,間亦令漢官掌管,以致滿臣無心任事。”
……
陳梅打了一個寒顫,他倒是在康熙年間的詔書上,屢屢看到“滿漢有別”的字眼。
“自古礦工皆悍勇,因為礦洞危險,生命不值錢,是以,礦工多暴虐,稍有不順之事,不乏為非作歹之人。”
朱慈炯冷笑一聲:“敢問縣尊一聲,你說你這開采礦脈的折子上去了,朝廷是要獎賞你啊,還是要束之高閣?”
“不要忘記了,這一代古稱丹陽,那是屢出精兵的地方,素來民風彪悍,一旦有了什么不公……”
“既要開采礦脈,必然要有大量人員聚集,一旦后續有人搗亂,指不定就是一個紅巾之亂,作為首倡者的你,會得到什么‘好處’呢?”
朱慈炯一臉的嚴肅,他伸手指了指南方:
“難道縣尊忘了三年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