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見了楚家家主,也望見了楚家老祖。
他記憶中,這兩位都英姿勃發。
如今再見,已是白發蒼蒼,腰背佝僂,憔悴不堪,如似生了一場大病。
白發人送黑發人。
世間傷痛,莫過于此。
嗡!
趙云再一次搬出了冰棺。
“孩子。”
這一瞬,楚家壓抑的情緒與傷痛,終是爆發了,一個個跪在了棺前,嚎啕大哭,淚流滿面。
慟哭聲響滿楚家,也傳到帝都。
但凡聽聞者,都下意識駐足,一聲哀嘆后,都取了酒壺,都灑了一片酒水。
“對不起。”
趙云久久佇立,一話不知是對楚無霜說,還是對楚家說。
沒人怪他。
楚無霜不會怪。
楚家一樣不會怪。
入魔域那么多妖孽,他們能想象遭遇的是何等磨難,能將無霜的尸身帶回來,他們已是感激不盡,哪還有怪罪。
至深夜,趙云才靜靜轉身。
他蒙了黑袍人,如一只孤魂野鬼,浪蕩在帝都大街上。
暗中,有太多人盯著。
有羅生門的殺手,有各國強者,也有皇影衛的人。
一方是刺殺,一方是保護。
所幸,一路無事。
各國的強者和羅生門的殺手,還算長點兒腦子,未敢輕舉妄動。
不然,帝都便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趙云再現身,已是青.樓,默默走入。
“這小子,未有太有情調。”
暗中保護的強者,不由唏噓一聲。
剛給楚無霜送回去,這就來喝花酒了?咋這么沒良心。
殊不知,若楚無霜還在,多半也會跟他一塊進去。
還是那間房。
趙云推門進來時,桌上還擺著兩壺酒,該是刀無痕放這的,趙云能嗅到刀無痕殘存的氣息,多半已來過,只不過,已經走了。
趙云撫滅了燭火,拿出了望遠鏡。
第九層的刑塔,燈是亮著的,能隱約望見娘親的身影,正立在窗前,正眺望南方,該是在看忘古城,只會在不經意間,看一眼青.樓這方。
血濃于水,母子自有一種奇怪的聯系。
可惜,她望不見自己的孩子。
不知何時,趙云才放下望遠鏡。
娘親許是倦了。
也或者,是某種封印到了時限,又沉沉睡去。
趙云坐在了桌前,拿了刀無痕留下的酒,在黑暗中獨飲。
不知從哪一天起,他格外喜歡黑暗。
因為。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敢撕下偽裝的面皮。
刀無痕留的酒,很烈。
他未化解酒意,從黑暗中離去。
夜里的青.樓,生意很紅火,即便是深夜,也有人來。
出青.樓的一步,趙云定在了那里,下意識環看眼前。
總覺,缺了點兒什么。
缺了什么呢?缺一個人。
往日,他每逢出青.樓,基本都會撞上楚家師姐。
這一次,再無那道倩影。
他下意識仰眸,仰看浩瀚星空。
“人死后,會化作天上的星星。”
“花好月圓時,你會抬頭看看我嗎?”
她死前的話語,依稀在耳畔。
可他不知,哪顆才是楚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