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城的這一夜,注定很多人是徹夜無眠。
天亮的時候,終于有消息在縣城里開始四散開來,說是有朝廷的欽差大臣微服私訪到了這里,昨天夜里,已經抓了好些當官的進去了。
消息的來源是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劉深的巡檢司的鹽丁,大都是本地人,這樣的消息怎么可能封鎖得住,更別說鹽丁們全程參與了昨夜的行動,劉深倒是知道事情的大致情況,擔心下面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他們只是看到一個個他們平日里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被他們拎到了縣城的某個大宅子里,然后就仿佛是泥牛入海,再也沒動靜了。
消息以訛傳訛,加上一大早,成隊成隊的鹽丁風風火火的出城去,到了中午的時候,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帶回來一些官員,其中甚至還有本地官員的熟識,這些,整個樂安縣城的上上下下都有些坐不住了。
百姓們議論的,自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而但凡身上有點官職的,卻是在嘀咕,這事情會不會找到自己頭上來,畢竟仔細想一想,在這青州做官多年,好像自己的屁股也不是怎么特別干凈。
當然,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想的最多的還是:“臥槽,咱們在小地方,怎么會有欽差來?”
從中午過后,本地的官員們,也開始回過神來了,一個個陸續的往著沙千里的宅子這邊跑,能不能見到欽差大人沒關系,反正不能讓欽差大人去找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得將自己的態度表現出來,小小的樂安縣,屁大點地方,真有有麻煩找上門,裝聾作啞是過不去的。
這些人,無一例外被劉深給攔在門外了,他們連進門喝口茶的資格都沒有,許白根本沒打算和地方上有什么來往,自然就不想多生枝節,倒是本地的知縣,許白還是讓沙千里去應付了一下,再怎么說是一個百里侯,他如果不是查人家的話,最好還是給人家一個說法,好歹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文官系統的一員。
聽到所謂的“欽差大臣”其實是錦衣衛的人來本地查案子的時候,那個四十多歲的知縣,明顯是松了口大氣,雖然沒問是什么案子,但是沙千里明確的告訴他,這事情主要和運司衙門有關系,倒是和地方關系不大,這知縣訕訕笑著,問了幾句“需不需要本縣協助”之類的官面話,就唯恐避之不及的躲開了去了,一副明哲保身的派頭做的十足十足的。
這個時代,消息有時候傳的很慢,但是,有的時候,卻是傳的很快的,山東是有錦衣衛千戶所的,在青州,也駐扎著錦衣衛的一個百戶所,關于樂安這邊發生的事情,其實還不到中午的時候,就傳到了青州這邊。
支進是青州百戶所的百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立馬往濟南那邊報了,而與此同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顯然,樂安這邊出現的錦衣衛,可沒有按著流程來山東,更沒有知會山東千戶所,別的衙門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在錦衣衛內,如果偵緝,抓捕這些事情,沒按照衙門里固有的流程來,那就意味著出了大事情,甚至包括當地的錦衣衛,可能都是在防范的對象當中。
可是他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啊!
他一邊派人去打聽詳細的情況,一邊焦急的等待著千戶大人的回音,而這個時候,運司那邊,派人來請他了。
“支百戶,你錦衣衛是什么意思,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請我青州運司的諸多同僚去問話,我青州運司還要不要做事情了?”
見到支進的齊武,臉上沒什么好顏色:“若是錦衣衛覺得今年運司這邊鹽敬少了,打個招呼不行嗎,非得鬧這么一出,讓外人看笑話……”
“齊大人您息怒,息怒!”支進苦笑著說道:“您是說的樂安的事情吧,我已經派人去查問了,所謂的錦衣衛樂安辦案的傳言,還有待證實,還有待證實!”
“不是你們搞的鬼么?”齊武等著支進,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也不知道在運司這邊拿了多少好處,他呵斥起對方來像呵斥自己的屬下一樣,一點壓力都沒有。
“至少不是我青州百戶所做的事情!”支進信誓旦旦的說道:“而且,如果是千戶所那邊下來的人,沒道理不會知會我一聲的,我都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冒我們錦衣衛的名號行事了……”
“哼!”齊武瞥了對方一眼:“你是覺得我好糊弄的么,當今天下,假冒官兵的蟊賊或許有,有膽敢假冒錦衣衛的蟊賊嗎?誰這么行不開,和自己是三親六族過不去,沒事找個自滅滿門的罪名消遣么?”
支進訕訕的笑了笑。
“莫非,真的是從京里下來的,繞過了你們?”齊武喃喃自語道,若是真是從京里下來的,那對方的意思就很明顯了,直接是劍指他青州運司,這讓他有些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