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少時期,一直在追逐霽澤的腳步,以霽澤為目標。后來的幾百年,也始終在等霽澤來給他一個解釋。
可是忽然之間,一直支撐著他走下去的信念忽然坍塌了。他的心中缺了一塊,并且再不能填補好。
他開始怨恨地想,霽澤為什么不來接他,為什么要騙他。
這種怨恨,一點點地浸染了他的內心,變成了更純粹的恨。
他已經完全忘了當年霽澤替他祈福時,對他說:“愿你一生光明磊落,永懷赤子之心。”
他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日日夜夜都在想若是再見到霽澤,一定要將她千刀萬剮。
可是當他再見到霽澤,內心第一反應居然是慶幸,那一點微茫的希望,又破土而出了。
他知道灼華在懸崖底,便將霽澤丟了下去,并對她說:“若你能活著回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其實在見到霽澤第一面時,弦翊就已經在心中原諒了她。
沒有什么,比這個他曾經奉為神明的人,還活在這個世上更重要。
她騙他也好,毀約也罷,只要她仍活在這世上,他的心中就仍有寄托。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耗盡全部力氣恨了九千多年,竟是誤會一場。
霽澤從未忘記過他們的約定,甚至想同他解釋。
他恨了這么久,竟然從一開始便錯了。
他年少時有一個夢想,便是拜霽澤為師,成為像她一樣厲害的人。
可是最終,他與自己的夢想背道而馳。
——
錦月帶著烏夜御劍來到了懸崖上,一眼便看到站在懸崖邊的弦翊。
他的衣擺與發絲都被風吹起來,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團陰影里。
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他便會掉下去。
錦月心念一動,凝光便化為一根藤條,飛快將弦翊捆起來。
弦翊轉頭看她。
“大帝姬是要報當日之仇?”把他捆起來,然后再丟下去?
錦月讓凝光將弦翊拉離了懸崖邊,沒好氣道:“我是怕你一時想不開,跳崖!”
弦翊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
弦翊低頭笑了一下,“我可是惜命得很。”話鋒一轉,變得冷冽,“不知當年大帝姬所托之人,是誰?”
一千四百年荊棘路上的苦楚與九千多年的恨,總要有人承擔。
錦月將凝光收回,望著弦翊眼底的幽暗,知曉即便自己不告訴他,他也絕不會就此罷休。
“是滄瀾。”
九千年前神族的叛徒是滄瀾,辜負她的委托不去荊棘路接弦翊的也是滄瀾。
“滄瀾回來后,告知我你已有所突破,出來后便前往精靈族接受傳承。我那時不知他包藏禍心,便信了他。”
“他還活著么?”弦翊問。
山河之戰后滄瀾便銷聲匿跡,若是他死了便罷了,若是他沒死......
“還活著。”錦月望著天空微云下露出的一點日光,“但我會讓他血債血償。”
隨著她記憶恢復得越多,對滄瀾的恨便更多一分。
弦翊隱約覺得當年的事沒那么簡單。
在他看來,大帝姬對任何事情皆是一笑置之,從不放在心上。即便當年晏華庭險些將她的攬月居燒了,她也只是面不改色將他打了一頓。
可是現下,他竟從她的眼里看到了恨。
弦翊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錦月很快便將目光收回來,戳著烏夜圓滾滾的肚子,問弦翊:“你為何要將綺鳶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