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在思考什么?
殫精竭慮,不眠不休,心心念念。
他們所想要的,不是這錢財,不是這數字,又是什么?
趙高困惑著,他忠誠而刻板地將面前的人們口中的數字和交易一筆一畫的記下來。
篆字古拙,筆法深刻,冷風吹過,墨跡很快干涸。
趙高記完了一筆,抬眼看過去。
往日里需要仰望、需要膜拜的那些貴人們一個個如縮腳的小鴨子,在風中搖搖擺擺,東張西望,忐忐忑忑。
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鞠子洲拙稚的圍棋技術,比起嬴政面對宮女的勾引時候的無措,比起王翦揮舞樹枝時的幼稚,比起夏無且看病時的嚴肅,比起……自己落筆時候的淡漠。
比起這些,底下的這群人……
好像豚犬。
爭食的,豚犬。
趙高一笑。
他像個孩子,找到了可鄙的人的可鄙之處,給他們起了難聽的綽號,于是自顧自開心起來,全忘記了不悅,全忘記了顫抖。
正在登記的人逆著光,看不清楚趙高的表情,但,他們覺得,這人好像,像個瘋子。
不過他們并不關心一個負責記錄的賤役角色的狀況。
只要這個人能夠記錄,能夠代表秦王政見證這一切,瘋了傻了,馬上死了,都沒有任何關系。
他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鞠子洲和嬴政坐在宮殿屋頂上,慢慢飲水。
他們兩人都不是愛酒的。
鞠子洲有自己的理由,嬴政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但無論如何,他們不喝酒,只抬眼朝著燈火通明處看過去。
看不清什么,更看不到什么。
可,大致的事物發展,兩人是可以猜得到的。
涼風裹裹,八月份的酷熱慢慢散去。
“應該說是很難得的吧?”嬴政問道。
“沒有多難得。”鞠子洲搖了搖頭:“這種瘋狂的作態,也就是不熟悉,以后慢慢見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么了。”
“我不覺得,這些人蠢過一次之后,還會蠢第二次。”嬴政搖頭。
以他這樣的天才的角度來看,這種騙局是很無味的東西,比雞肋,更加乏味。
因為無論這里面有多少的學問,有多少的經驗積累,研究出了多高深的手段,都是虛的。
一切的努力,對于這種從根本上就是虛的,而且被別人掌控在手中的游戲之中,都是泡影。
嬴政看破了這泡影,也就開始思考如何反制,如何穩坐釣魚臺了。
所以在他的認知里,正常人都應該像他一樣,去思考如何做有用的努力。
鞠子洲嘆息:“你這樣的人啊……”
你這樣的人,天才是足夠的,但對于并不那么天才的人的了解,還是差很多。
“要不要賭一把?”鞠子洲拿出了一只鐵骰子。
這是六面的鐵骰子,標了六個點。
“一二三點都是小,四五六點都是大。”鞠子洲將骰子擱在掌心:“猜個大小。”
“做這個?”嬴政疑惑:“有什么意義嗎?”
“你猜對了……”鞠子洲忽然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