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轉動,肚子又響起來。
“且先休住!”荀況深深呼吸:“老夫肚餓,待明日再來駁你!”
鞠子洲躬身一禮:“唯。”
荀況看著拜伏在自己面前的鞠子洲,幾次想要動手,最終都忍住。
他重重一嘆,將腰間佩劍解下。
這寶劍,隨他多年,歷經多次辯論,多次崩口又修好,論鋒利,肯定是比不上新劍的,不過已經用了許多年,總也是有些感情。
荀況看了看自己的劍,半晌,將劍放在面前桌上:“鞠夫子講得很好,學問精深,思維透徹,這一點,老夫不能及。”
“這柄劍跟我多年,百辯百勝,縱橫齊、偃、趙、楚、衛等國而不敗,如今我年老,思維遲鈍、身體衰朽,怕是以后也揮不動它。”
“鞠夫子,老夫把這劍贈你。”
“你可愿接?”
鞠子洲看了一眼短劍:“多謝荀夫子。”
這一柄劍,是作為學者的荀況服輸。
但儒人荀況,并不能輸。
人不是孤立的人。
荀況是學者,是士人,更是天下儒宗。
作為學者,荀況知道自己大約是必輸無疑。
但作為天下儒宗,作為儒門掌門一樣的存在,他不能認輸。
作為士,他也還是要為自己的階級、為自己的群體發聲。
……
秦軍駐蹕的第九日,新鄭周邊最近的梳洗臺中來了一千四百人援軍。
城中韓縝半點不為援軍到來而感到欣喜。
盡管各方鼓動,但他已經對戰勝對方不抱任何希望。
城中有人于半夜私開城門向秦軍投遞了糧食、布料、鹽巴、柴火等物資勞軍。
他明知道,但無力阻止。
唯一對這些行為進行攔截的,是張氏。
但張氏攔截下物資之后,竟然自己派人送去給了秦軍。
即便已經做了如此的事情,隔日,張平這逆賊依然恬不知恥地對韓縝指手畫腳,想著讓他派兵出城襲擊秦軍。
韓縝惱得想殺人。
韓王卻很是悠哉。
他甚至早有所料。
情勢糜爛如此,城中的庶人、奴隸也都惶恐起來。
一千四百人中,二十乘戰車。
這本是一支很強的力量,算是精銳。
可援軍趕到時候,動靜太大,驚擾了秦軍斥候。
秦人于是對這一支援軍進行了包抄和圍剿。
理所當然的,這支在預計中原本可以力敵四五千人的精銳部隊,被秦人切割、包圍。
如投進湖面的石子,簡單泛起極權漣漪,隨后再無聲息。
韓縝數次派人想要對這支軍隊進行援助。
他胸中有韜略萬千,妙計無窮,謀劃過人。
然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秦人越發熟稔地誘敵、穿插、切割,最終蠶食屬于自己的援軍和軍隊。
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這一步,他把牙齒咬碎都沒辦法。
這不是對方的指揮多么精妙,也不是陣法多么無敵。
純粹是,這支軍隊本身。
城下的這支軍隊里的士兵……太令人絕望。
韓縝所能知道的一切的反抗,一切的應有成效的陣法、變化、指揮,都只能是事前教授,教給兵士們去記憶。
那些本來應該是有效果的。
可是對面的軍隊不是這樣的。
他們也有陣前的教授,但更多的,不是教授的變化方式,不是裝備的優良,也不是身體太過強健。
他們是所有人都在觀察局勢,根據局勢,做出恰當的變化和應對。
他們一點也不僵滯,靈活得令人難以想象。
這根本是沒辦法打的仗。
沒有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