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開始有些騷亂。
不過,這騷亂不是韓人引動的。
而是負責維持秩序的秦兵自己。
他們反而是最激動的。
車隊中央,清朗雋逸的年輕人掀開了簾子。
他看向車外。
手持利器激動不已的健壯士兵,好奇的瘦弱的庶民。
嗦手指頭的小孩子。
老眼昏花的老叟。
人頭涌動。
士兵們與他對視過,情不自禁得將腰桿挺得筆直,頭顱都高高揚起。
年輕人只是笑笑。
他沒有說什么,也沒有什么口號或者賞賜。
然而士兵們心頭有無窮無盡力量涌出。
馬車緩緩前行。
一步步,接近韓王宮。
本來,按照規矩,城中的貴人與原韓國的國主,應當在城外六里跪迎。
不過一切都要按照秦國的規矩來。
也就是,按照著這普普通通的馬車上的那個因舟車勞頓而感到疲憊倦怠的年輕人的意志來。
他們在韓王宮外迎接。
馬車到時,楊端和居于側位,王翦居于主位。
韓國末代君主安在王翦身后,張開地站他旁邊。
張平、韓縝、衛因等人依次排開。
“臣,拜迎陛下。”
王翦,這位秦王政的心腹第一時間以不太標準的禮儀迎接。
隨后的眾人也都拜了下去。
他們所有人的腰都要比王翦低。
年輕的秦王從馬車上跳下來,吹了冷風,頓時精神一些,原本的萎靡也被略微的振奮取代。
“這便是韓王宮?”秦王政抬頭俯視這宏偉華麗的宮殿。
比起秦王宮,要好一些。
他沒有搭理那些朝他行禮的人。
王翦嘿嘿笑著,自己抬起頭來:“殿下,我來之前就說過我一定能把它完整地打下來,怎么樣,我沒有食言吧!”
“朕不記得你講過這樣的豪言壯語。”秦王政嗤笑,隨后指著那近在咫尺的韓王宮,說道:“占地太廣,耗料太多,拆了能建成多少標準化民居?”
“建不了多少。”
一直沒有開口的季白回答。
鄭國做瞭望姿態,看著往日高不可攀,令自己無數次膽寒、認定了深如海的韓王宮,得以笑著:“拆了的話,物料必定有大的折損。”
“合算嗎?”秦王政問道。
季白想了想:“應該是合算的。”
“陛下,這東西還沒有人完全拆過,因此合不合算,我們只有等拆了它,算完賬的時候才能知道!”鄭國難以掩抑自己內心的悲傷與不舍,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翹。
“那就拆了吧。”秦王政點點頭,朝著王翦,朝著一眾至今仍然彎著腰不敢抬頭的眾人說道:“不必拘泥禮數,使你們來迎,也沒有旁事,只是想看一看,如今看來,滅了一國,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興奮。”
他想了想,說道:“諸位權且安心,朕并非嗜殺之人,也并不喜好什么繁冗的動作,對于韓國國中愿意效忠朕的人,也都會客客氣氣,各地地權、錢糧、局勢,如無必要,朕也不愿去動。”
“只是有一條,你們要守法。”
秦王政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守秦法。”
說完之后,他又回到車上。
主官季白與副貳鄭國兩個朝著秦王政的馬車施禮恭送。
馬車離開。
季白臉上終于洋溢起了久別歸鄉的和善笑意。
“奉,秦王,政,令。”季白掏出了印信,高舉過頭:“楊端和、王翦。”
“楊端和在。”
“王翦在。”
“依秦法,查罪,審身!”
“唯!”
磨牙吮血,刀劍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