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簡單的法律,引起爭議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為法律是用來規定行為的準則,是集體的行為指導。
在集體中,有上位者和下位者。
大家的立場不那么一致,從而對同一件事物的看法,就會有很大的分歧。
但有一點很確定當一條以同態復仇和絕對的恐怖為主要內容的法律,所有人的爭議點聚焦在它到底應不應該那么恐怖的時候,它的正義性是所有人都已經承認了的。
這種同態復仇本身是所有人都需要肯定的。
區別只在于,復仇所給予的“恐怖”的尺度。
秦王政本人對于這條法律,以及與之類似的法律,都沒有什么疑問。
他甚至覺得,者法律還是稍微顯得有些仁慈。
不過,法律在時間和空間尺度上給與了無限期的追溯權力,這一點是很讓他吃驚的。
在這一時刻。
從衛御寇與他的兩個兒子被殺死之后,庶民們的情緒似乎就開始發生變化了。
有少部分人悄悄地抹淚。
更多的人感到過癮。
他們看著那平臺中的殘尸,面紅耳赤,一時心潮澎湃,激動之情,難以掩抑。
負責維持秩序的秦兵逐漸自信起來。
他們開始激烈地討論著,當下一組的犯人被押解上來,季白宣讀其罪狀的時候,下方爆發出巨大的喝罵聲。
這原本的貴族們俯視著下方辱罵自己的賤人們,目眥欲裂,嘴里不停地罵著秦王政不講禮。
這幾名貴族的罪狀沒有衛御寇那么的重。
因此他們的罰只是斬首。
因謀地而壞人性命,餓殺四十多人,打死丈夫兩人。
在一眾貴族當中,是比較清流的存在。
一刀過去,喝彩不斷。
但季白注意到,有些人已經在哭了。
隨后是比較重頭的存在。
張氏的張開地、張平、張良、張益、衛氏的衛吉、衛克勤、衛幾道、衛合酉、陳氏的陳繼、陳鯉……
攏共七十幾人。
這七十幾人,是篤信方士的。
他們的罪狀也是簡單的是因求長生而用人入藥合丹。
早期的宗教,是人對于自然天威和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的恐懼而生的敬畏帶來的。
這類原始而粗糙的情緒與人們對于刑罰的恐懼是一致的。
只是這種恐懼更加寬泛,因此由此產生的敬畏也就比較淡薄,摻雜了更多的功利心思。
無論何種文明內生的信仰形式,都是如此。
華夏大地之上的原始宗教信仰,其主要營業對象,是掌握著社會最大多數資源與財富的貴族。
而貴族們生活優渥、前途無憂。
生存狀況良好帶來的精神層面的滿足也致使他們對于神秘力量的功利僅局限于“健康長生不死”之類的癡妄之上。
這一批韓國貴族,便是這樣的。
而且他們并不孤單。
即便是秦國境內,也有大批的貴人因為怕死而篤信術士、方士。
他們當然也做過以童男童女為主要材料合丹的事情。
以前沒有人拿這個說事。
因為誰都會老,誰都會死。
等執政者老了,他也要面對死亡的恐懼,屆時他自己也會不由自主地期盼著有什么神明與神秘的力量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維持著自己在人間作威作福的好日子。
秦王政之前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與貴族們斗智斗勇、發展國內庶人生活上面,對這些事情所知不多。
不過,有扶蘇幫助他招攬了上百名專業對口的術士,秦王政這才了解了這一行業的內幕。
也因此,他后來又殺了一大批人,惹得許多的貴族對他不滿。
如今到了韓國,這些人的罪狀被羅列出來,幾十個人排成一排跪在地上,一聲令下,盡數砍殺。
血液噴泉一樣從脖頸里噴出。
喝彩聲反而少了,哭聲多了,秦兵們更加不一樣了。
主持公審的季白感覺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