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居小院里,宋無忌鉆在燈籠里上下沉浮,徐達蹲在枇杷樹下的棋桌旁,歪頭著,后腿唰唰撓脖子,撓下一縷縷白毛。
可惜盤上已是死局,它撓了一陣,終于叫道:“沒了呀,狐仙娘娘,咱一個銅子兒都沒了呀!”
涂山兕搭在棋子上的兩根蔥白手指抬起來對徐達勾了一下,薄唇里吐出一句話。
“那就把之前的帳結了。”
“這,這!”徐達白毛一炸,睜大眼睛瞪著涂山兕,下意識后退幾步,后腳踏空,險些一下跌落,臃腫的身子敏捷一翻,穩穩落在石椅上。
邊上的小妖怪嘰嘰喳喳道:“雪獅兒君輸不起了!”
“好,好,愿賭服輸!”
徐達憤然叫了一聲,縱身躍到枇杷樹上。
另一邊兩個夜叉頭比試劈竹,青夜叉咬著柴刀一刀切開竹子,竹子從中斷裂,裂到底卻不甚均勻,引來一片噓聲,赤夜叉搶過柴刀,兩名小妖連忙抱來一根竹子豎起,赤夜叉鼻子里哼出一聲,頭起刀落,一根竹子被利落切成均勻的兩片。
眾妖怪齊齊叫好,赤夜叉又是兩刀,將竹片分好,幾個小妖怪抬著竹片一路跑到小院西角,把竹片一下下釘進土里。
紅藥把燈籠放在腳邊,蹲著用短鏟翻土,對戴燭叮囑道:“花兒要是癃頭,便是生火蟻了,要是枝瘠了呢,便是生黑蚰了。”
戴燭脖子里發出咕咕聲,連連點頭。
一道白影從枇杷樹上躍到花圃邊,一下踩歪了還沒打穩的籬笆,又閃電般地躍過墻外,紅藥一下站起來,“哎”了一聲,聲音被淹沒一片“雪獅兒君又要賴賬了”,“它還欠了十九個錢呢”的聲音中。
她氣憤地攥緊拳頭,對著徐達消失的方向揮了兩下。
又蹲下來,撫摸了一會兒戴燭的翅膀,才消了氣,繼續對它說,“你記好啦,是什么病癥,就找什么蟲吃。如今只種了罌粟和芍藥、素馨跟決明,待到春老,就可以種蜀葵了……”
“還不知道能在這多久呢。”掃晴娘抱著一摞晾干的衣裳走過,“興許等不到春老,便要走了。”
紅藥撿起短鏟,仰頭問道:“去哪?”
“誰知道。”掃晴娘抱著衣服走進主屋,聲音透過墻傳來,“總是流離慣了的。”
紅藥遲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手,“阿郎都四天沒回來了。”
掃晴娘走到窗邊,低頭在桌上疊著衣裳,“放心吧,少郎去巽寧宮,不是壞事兒。”
紅藥看了看墻頭。
忽然徐達離去的方向傳來一聲貓叫。
“阿郎回來了?”徐達驚喜道,“咿呀,阿郎,阿郎,可真是想死咱了。”
紅藥一怔,連忙拋下短鏟,小跑過去打開后門。
李蟬從月下走來,腳邊的白貓哭訴道:“阿郎不在的這幾天,那位狐仙娘娘可真是,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