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龍會向來通宵達旦,過了戌時,長樂坊的熱鬧也只是起了個頭,不過冶泉東渠旁的一曲琵琶已到了收場的時候。
顧九娘最后一拂弦,把手搭在琴腹上,曲終的弦音被渠上烏篷船轆轆的槳聲打碎,如漣漪般散入水里,沒了痕跡,只有聶爾的孤零零的喝彩聲證明渠邊的女子剛彈過了一曲琵琶。
其實如顧九娘這般演獨角戲的藝人不在少數,長樂坊的熱鬧有十分,九分熱鬧,其實都被那一成藝人占去,顧九娘就落在那九成人里頭。
雖同病不相憐,但想起還有許多人也如自己一般,甚至混得更凄慘,顧九娘便也不至于自怨自艾。雖仍有些不甘,沉吟一會,還是抱著琵琶說了一句:“走吧。”
她原本想的是,借那份湯藥的咒禁之力,能夠在小魚龍會上博得些關注,就有機會被會首選入大魚龍會,到那時,就借妙音鳥的妖術遂了心愿,可惜這湯藥的效力比預想的差了許多。
“走走走,咱們逛逛去。”
聶爾連忙上前幫顧九娘去拿那件四柱四弦的曲項琵琶,顧九娘卻搖了下頭,示意自己要歇息一會,聶爾腳步一頓,看了一眼顧九娘發髻上的木琵琶簪,笑了笑道:“算了,你在這等會。”說罷便轉身走向長樂坊里。
長樂坊里游人眾多,來自玄都各處,聶爾擠過人群,這位互郎在西市附近人脈頗廣,不少經常在長樂坊做生意的商販見到他,都打起招呼,有熱切的,招呼他去喝碗不收錢的茶水。
聶爾這邊一句生意興隆,那邊一句財運昌盛,臉上堆滿笑容,腳下速度卻絲毫不慢,片刻就在綠衣巷口找到了那家名為七寶社的碾玉作坊。
在柜上的玉軫芝、玉絳環、玉帶鉤等配飾間尋摸一會兒,一邊跟掌柜的搭話,一邊拿起一塊螭虎紋的白玉壁問道:“這個作價幾何?”
掌柜的說了一句“三十兩”,又笑道:“聶三郎最近發財了啊?”
聶爾笑著說了句哪里的話,卻把玩著那塊玉璧不放手,掌柜本來只是說句玩笑話,看聶爾這模樣,卻打起了精神,連忙說:“這是六詔鴛鴦嶺采來的羊脂白玉,您也是懂行的,看這成色和做工,三十兩貴嗎?”
聶爾對著玉璧端詳一會,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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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貴。”
掌柜的殷切笑道:“那,承惠?”
聶爾搖了搖頭,“這行當哪有一口價的,再加點東西,做個添頭吧。”說著便拿起一枚玉帶。
掌柜的連忙哎了一聲,上去把聶爾的手壓下來,說道:“您要這個干什么,要去了您也戴不了啊。”
“你這樣,做不成大生意的啊。”聶爾笑了笑,又拿起一個玉束帶,“這個呢?”
“這……”
掌柜的皺起眉頭,還沒說出話,聶爾搖頭說了一句算了,又拿起一枚玉簪,“這個添給我怎么樣。”
掌柜的遲疑了一下,咬牙道:“看聶三郎你的面子,這個你加個一兩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