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五這個帶隊的小隊長還是挺負責任的。
“早曉得現在才走,公家不能叫我們下午來嗎?”廣遠把爺兒倆的被褥放下后就搓手哈起氣來,這天是真冷。
“哪里來的怪話沒幾的?”
陸文亮把兒子往自已身邊拉了拉,這樣就能讓被擠在角落里的堂弟多些空間。
“人差不多就走,快!”
碼頭上的鄉兵朝渡工喊了聲,渡工應了聲拔起竹篙便準備撐船。岸上卻有人叫等一下,然后就有七八人急匆匆的跳上船,把個船身弄得都晃了一晃。
“老四嘛!”
宋五朝后來的幾人中的一個抬手招呼了下,船上其他人有識得這人也跟著打招呼,有叫王四爺,有叫四哥的。
“華大爺!”
陸廣遠也喊了聲,陸四和陸文亮這才發現上來的幾人中就有陸小華子。
“是你家頭人?”
王四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一張國字臉看起來很是一表人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是吃公家飯的,知道的卻是避之唯恐不及。
“嗯哪。”
陸小華子朝陸四他們點了點頭,因為人太多沒有往里擠,就站在王四邊上。
“這下子熱鬧了,有你老四在,怕我還能有酒喝呢。”宋五因跟著老馬的緣故,上岡這一片區也是混得透熟,跟王四他們這幫人自然也熟悉。
“這話說的,你宋五爺要喝酒的話,沒有我王四也有人請你喝酒啊。”
別看王四是上岡有名的油混,可這人看著真是人畜無害,在船上跟他打招呼,跟你打招呼,時不時笑聲連連,就好像這船上人都是他家親戚一般。
陸四則清楚這只不過是假象,真要有人進了王四的局叫當豬殺了,恐怕他今年除夕夜都別想安生。
那邊王四跟好幾個人打完招呼后,瞥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面龐,不由笑了起來:“哎,大瞎子嘛,好些日子沒望見你了啊!...這下子好,馬到了淮安空下來的時候過來找我玩啊。”
這個被王四喚做“大瞎子”的人就是陸四的鄰居周旺,因他瞎了只眼,所以常被人笑稱是大瞎子。
“好呢,好呢。”
周旺嘴上答應著,但陸四看他臉上的表情明顯不自在,并且目光有些閃躲,不由猜測周旺是不是到王四的棚里賭過。
越想越覺有可能,根據他兩世為人的經驗,那越是看著老實憨厚的人越是喜歡耍錢,且耍起來還很猛。
陸文亮可能知道些什么,但因船上人多沒有和堂弟說。
“站好了,開船嘍!”
岸上鄉兵在叫開船,船頭的渡工忙吆喝一聲,將竹篙插在碼頭上用力往外頂,隨著緩緩滑出去的渡船他手中的竹篙也變得越來越長。
岸上的喧囂漸漸遠去,陸四耳畔只有河工們的閑聊聲,還有那王四熱情的招呼聲。
過了這條串場河,陸四他們以及這幾千鄉民就算正式踏上河工道路,接下來他們就將去完成北京那位天子為了祖宗基業做的最后救贖了。
視線中,破碎的冰塊靜靜的浮在水面,西落的太陽折射在冰面發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