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安慰,祁北感同身受,哭得更慘。
“唉,”公子陽也跟著潸然淚下,寥寥嘆息,“在此世界之神居所,我已然沒有了時間覺,復看人世,已過十年,于我來說,恍恍惚惚卻如轉眼之間。時禹曾說,在這里觀棋的時間長了,感篆五中漸漸鈍化,最終便與這八千八百萬亡王者的石像無異。見你哭泣,方知我尚存一息煙火氣。”
“稅收這么大缺口,君安的人都是瞎子么看不出來。”兩個大男人正在抱頭痛哭,忽然聽見一聲怒喝,同病相憐的他們均嚇了一跳,趕緊看那冷酷到不近人情的那小童,還是副老氣橫秋的姿態,頗有些煩躁地合上看了一半就讀不下去的奏折,非常不耐煩,“你們兩個別唧唧歪歪了,吵死人啦。剛才我都把稅收算錯了,得重算一邊。”
公子陽趕緊擦擦眼淚。祁北問公子陽:“他這會兒都在看什么呢?一直埋頭寫來寫去。”
小童正抓耳撓腮計算稅收,公子陽低聲道:“他本該是統一九鼎國的王者,可惜遭人陷害,早早就來了這里,依然心系天下。你看他腳邊堆積如山的是人間九國國君每日批閱奏折,他堅持要自己重新批閱一遍。”
“人間奏折?”祁北看著小童丁點兒年齡,居然懂得批奏折?自愧不如的尷尬化作嘿嘿一笑,“我這么大點兒的時候,只會上樹掏鳥窩。我比較笨,還爬不上樹,總摔下來,師妹就嘲笑我。”
公子陽輕吐一聲:“作為夏源之地的‘天降神童’,當然名不虛傳了。”
祁北愣住,頓時聯想到另一個名字:“天降神童?我聽說過‘天降神童’,天降神童不應該是君安城的葉時——”
小童頓一下筆。公子陽一個眼神制止了祁北這個大嘴巴。
又說錯話了。祁北乖乖閉上嘴巴,懊惱地自責:祁北啊祁北啊,這娃娃怎么可能是葉時禹?你腦袋生銹了嗎?他娶了我最愛的女人,快樂跟個活神仙似的。
他又問公子陽:“那批完了以后有什么用呢,是不是要跟人間的王們交流一下治國理政?”
“怎么可能。發生在這里的一切都涉及天機,一切皆不可外傳。我來這里已經十一年之久,他在這里時間更長。我們兩個都無法返回人間,也無法以任何方式與凡人說話。說起過去的十一年,我大多數時間只能跟他聊聊天。世界之神曾經出現過一回。除此之外還有個掌管‘七殺棋’的白衣鬼魅。而你,是與我說話的第四人了。”公子陽幽幽道,“堅持批閱奏折,是徒勞無功、心念不死罷了。”
“原來是在自娛自樂呀。”祁北感慨連連,真是越來越不能理解小童的舉動,還是說,果然天才的思路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唔,一般來說,他比較喜歡首先自己閱一遍,然后跟人間九鼎國的帝王們批閱結果對比一下,”公子陽皺了皺眉頭,“接著會跳腳罵他們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