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罵白文選是妾婦之道,等于是把沐顯忠也夾槍帶棒地罵了一頓。
還是白文選攔住了沐顯忠,不然現在大廳內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殿下,你還年輕,有血性,這很正常,下官一生征戰,已經厭倦了腥風血雨。我看不到還有什么希望,山河故國早就滿目瘡痍,老夫這個年紀也沒有多少年可活了。”
白文選嘆息一聲,眼中飽含滄桑。
也是在這一刻起,前半生的經歷在他腦中飛快地閃過。
從自幼習武到投身農民起義,再到軍中高升,擁立張獻忠稱帝。然后就是清廷入關,張獻忠敗亡,他帶領著大西軍歸入南明麾下,然后轉戰滇貴,取得沐天波信任,一同和南明勢力抗擊清廷。
十幾年抗清,起起伏伏,最后連皇帝都被打得流落緬甸。他帶領著兵馬去緬甸迎還先帝,卻被那群蠻子百般阻攔,到最后都沒有再見到永歷皇帝一面。
“沒能迎還先帝,是老夫此生最大的遺憾。若是當時能夠迎還先帝,先帝又如何會落入吳三桂的手中。”
“殿下,你可要好好活著,別折騰了,我沒保住先帝,愧對大明。要是你再落入清兵手中,那下官百年之后真的無顏去見先帝啊。”
白文選此刻聲淚俱下。
先前那個矍鑠的男子仿佛一瞬間就蒼老了許多。
朱慈煊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極具風度的儒將為何會哭得這么傷心。至少這一刻,對方是鼻涕眼淚一把流,毫無任何形象。
朱慈煊的想法也很復雜,他有點看不透這個白文選。你說他是個叛國的小人吧,可是人家也是在最后的時候無奈投降了。
你說他一點過錯也沒有,那不可能。就是白文選黯然降清,才讓李定國部陷入孤軍作戰,到最后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這個人實在是太矛盾了。
朱慈煊也是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歷史的厚重,這一個個鮮活的人那不是史書上的一句掰扯就能說清楚的。史書寫的只是對一個人的評價,并沒有鮮活地把這個人呈現出來。
“鞏昌王以為,讓本宮茍全性命就無愧先帝了么?那你為何要降清?降清就不愧對先帝么?”
“本宮還有一言要問,你真的是被部將脅迫么?”
朱慈煊眼神陡然間犀利起來。
整個大廳的空氣頓時凝固起來。
沐顯忠完全都不敢動一下,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朱慈煊會問出這種問題。
去年白文選投降,據說是因為底下將士苦戰無果,再加上異地作戰,軍中幾乎是沸反盈天,已經到了嘩變的邊緣。他手下的部將張國用、趙得勝二人便挾持白文選,與晉王李定國所部分兵而行。
分著分著就投降了清廷,當時外界盛傳是白文選是被部將挾持的。可是這個事情嘛,到底是不是他給自己找的一個臺階下,也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也算成了公論,將近一年的時間也沒人去觸霉頭,在白文選面前提這事。
可是今天朱慈煊把這事抖出來,那就是在白文選傷口上撒鹽,把人從墳里面刨出來鞭尸。
白文選聽了朱慈煊的問話,臉色也沒有想象中的難看,只是看起來有幾分陰郁:“此事,確實是被部將脅迫,不得已而為之,當時開弓已無回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