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虛偽兇殘的野獸,律法是禁錮它的牢籠,道德是束縛它的鎖鏈。
可對于皇帝而言,沒什么東西可以束縛禁錮她。
張易之懶得揣摩帝心,但有一點——
他永遠不想做待宰的羔羊。
上官婉兒望著張易之幽沉如井的深眸,只覺隱隱擔憂。
“有點累了。”
張易之閉著眼,神情疲倦的斜臥錦榻。
上官婉兒咬了咬紅唇,伸手去解張易之的腰帶,長腿一疊,人也順勢跪在地毯上。
……
甘露殿。
監察御史蕭至忠滿臉淚痕,哽咽道:“陛下,一個時辰前,張易之將洛陽丞蕭緯活活逼死。”
“哼!”御座上傳來冷哼,武則天寒聲道:
“事情具體經過,府衙早有匯報,汝敢在御前顛倒黑白!”
蕭至忠收住哭腔,急聲道:“他無官無職,卻肆無忌憚威脅朝廷大臣。”
“洛陽丞濫用職權,被神皇司司長鮑思恭當場抓獲,就是這樣。”武則天淡淡說道。
見她一直偏袒惡獠,蕭至忠眼睛通紅,慷慨激昂道:
“張易之因陛下寵幸而囂張跋扈,實在有些累陛下的盛名,陛下志在千秋,留此污點,殊為可惜。”
武則天身子微傾,聲音冷冰冰:“難道朕殺了子唯,編寫史書的文人就會把朕歌頌成千古一帝?”
“陛下,您……”
“住嘴!”武則天截住他的話,一字一句道:“朕缺乏耐心。”
話語間威脅意味十足。
蕭至忠如鯁在喉,低著頭不敢多言。
“陛下,張易之來了。”上官婉兒進殿稟報。
“宣!”
殿前一直沉默的楊執一表情僵硬,他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不安的情緒。
“臣參見陛下。”
張易之趨行入殿,彎腰施禮。
看著間接逼死蕭緯的惡獠,蕭至忠心如同被火烹一般怒不可遏。
“子唯。”
武則天眼眸里肅殺之氣森然:“朕聽說了,楊執一、蕭錦依仗權勢欺壓良商,實在是罪不可赦!”
張易之抬起頭,跟她對視:“碰巧是臣的姨娘罷了,若是別人,或許已經家破人亡了。”
楊執一聞言拱拱手,謙卑的表達歉意,“是我做事不地道,愿意認罪。”
“我蕭家也會處理蕭錦。”蕭至忠接話道。
武則天清了清嗓子,怒聲道:“蕭錦是主謀,朕判他徒刑一年;刑部侍郎楊執一助紂為虐,罰金百兩。”
楊執一長松一口氣,內心的恐懼頓時消失殆盡,甚至有些興奮。
他站的位置與張易之斜斜相對,隔著三丈遠,能清楚在看到張易之臉上細微的表情。
楊執一很想看看此獠憤怒失態的模樣,可惜并沒有,情緒還是那么平靜。
“子唯,可有異議?”武則天注視著張易之。
弘農楊氏畢竟跟她關系親近,她不能任由張易之胡鬧。
更何況,張易之表弟也安然無恙,他姨娘的店鋪也并沒有造成損失。
武則天覺得自己的處理很公正,甚至略偏向子唯。
張易之表情無波無瀾:“陛下金口玉言,臣豈敢有異議。”
似是能聽出他聲音里的憤懣,武則天著重強調,“朕希望你息事寧人。”
“臣遵旨。”張易之漠然回道。
武則天滿意點頭,這才揮揮手:“都退下吧。”
……
殿外。
蕭至忠陰陽怪氣:“徒刑一年啊,堂堂蕭氏子弟入獄,真是恥辱。”
他將“一年”這個字眼咬得很重。
族人欺負張巨蟒的姨娘表弟,竟然只需要坐一年牢。
“哈哈哈哈哈~”
蕭至忠不禁發出戲謔的笑容。
楊執一雙手攏在袍袖里,板著臉神情嚴肅,但眼底的喜意卻暴露了他的心情。
幸虧提前將此事呈之御前,晚一步真會遭到此獠的報復。
洛陽丞蕭緯僅僅查封店鋪,就活生生被逼死。
“咳……”楊執一咳嗽一聲,邁步上前斜睨著張易之,有些慚愧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