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呂局,秦副有些支隊內部的常規報告需要征求您的意見和確認,可以嗎?”
圓胖憨重的老局長閉了閉眼,感覺到耳膜還在嗡嗡作響,冷汗已經濕透了白襯衣下的跨欄背心。足足過了十多秒,他終于竭力把呼吸穩定下來,心跳還在咽喉處一下下搏動,胸腔隱隱有點針刺般的疼痛。
“可以。”呂局終于開口穩穩地道,“讓秦川進來。”
他咔噠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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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濤園小區701棟a座301室,”嚴峫反手甩上車門,用手擋著陽光,抬頭仔細打量這棟灰撲撲的居民樓,瞇起眼睛道:“這岳廣平住的地方不咋地嘛。”
老式居民樓只有六層,三層以上陽臺清一色敞開式,抬頭便能看見花花綠綠的床單被套,短褲尿布,花鳥魚蟲,紙箱雜物。每家每戶的空調機箱都掛在墻外,雨水將空調支架淋生了銹,每一戶陽臺下都整整齊齊掛著幾道黃色的銹跡。
出租車刺溜開走,江停走上前,同樣仰頭望向三零一那因為空空蕩蕩而格外醒目的陽臺。
嚴峫扭頭問齊思浩:“岳廣平死了都快三年了吧,這房子還沒賣啊?”
齊思浩這兩天有點神經質,到哪都戴著口罩、墨鏡、棒球帽,聞言點點頭含糊地“唔”了一聲。
“那也沒人住?就空著?”
“岳廣平在這沒有親戚。”江停回答了他的疑問,“他老家不在恭州本地,老伴很早就過世了,據說不能生,所以也沒有兒女。平時家里就一個上了年紀的保姆,是他老家人,在他出事前一段時間已經回鄉下帶孫子去了。”
嚴峫隨口說:“臥槽,這可真夠……”
他想說真夠孤家寡人的,但轉念一想,隨便議論過世的人總是不好,就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笑著一拍江停的肩:
“走吧,上去。”
樓道狹窄又堆滿了雜物,三零一室生銹的鐵門上貼著封條。嚴峫刺啦兩下把封條撕了,示意拿著鑰匙的齊思浩:“開門。”
鑰匙是從恭州市局的檔案箱里偷拿出來臨時配的,齊思浩也別無他法,只得上去開了門。隨著吱呀刺耳銳響,鐵門和木門都依次打開,三年前夢魘般的客廳再次出現在江停眼前——只是這一次地上沒有了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只有技偵用白|粉筆畫出的一個人形。
“咳咳咳……”
浮灰飛舞,光線昏暗,家具擺設全部塵封在靜止的歲月里。嚴峫率先鉆進門,站定在客廳中間,四下打量這雖然面積寬敞,卻顯然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裝修風格,摸著下巴“嘖嘖”了兩聲。
難怪江停選擇相信岳廣平,向他交代了所有隱情。
看這生活水平,岳廣平明顯是個純靠工資津貼過節費取暖費等等過活的獨居老人,跟普通人比經濟條件應該算極其優越了,但離“有錢人”還有相當大一段距離。
“你們這技偵活兒也夠糙的啊,”嚴峫突然發現了什么,終于可以把江停曾經嘲弄建寧的話原封不動丟還給恭州了,轉頭問齊思浩:“怎么這現場干干凈凈連個物證標識都沒有,都撤了?”
齊思浩在室內終于摘下了墨鏡,為難地望著他:“可是,這里不是現場啊。”
嚴峫一愣,緊接著反應過來。
“岳副市長的死對內一直說是心臟病發,所以……”
既然是心臟病發,那連調查都沒必要,畫個人形出來已經算勘驗技偵比較負責了。
江停戴著手套,緩緩半跪在地,定定地看著腳下白|粉筆勾勒出的人形,伸手從地面上輕輕撫過,仿佛在撫摸老副市長無法瞑目的尸體。他的頭發已經有點長了,劉海遮住了眼神,從嚴峫從上往下的角度,看不清他眼底閃爍的微光。
“他就是這么仰躺在這里的。”江停淡淡道,“臉色紫紺,嘴唇發青,周圍有嘔吐物……直直瞪著前方,到最后都沒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