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異的是,這次吳雩并不感覺到疼痛。
他的靈魂似乎被抽離了**,靜靜漂浮在虛空中,望著腳下一幕幕血肉斑駁的場景,就像它曾經在夢境中上演過的千百次那樣,向悲劇既定的結局前行。
“媽的這條子運氣不好,骨頭倒還挺硬”
“人要不行了,怎么辦大哥”
“現在怎么辦”
仿佛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吳雩的瞳孔無聲無息地放大了。
人聲悉悉索索,隨即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他看見一支充滿渾濁液體的針筒出現在視線中,被一只只沾滿罪惡的手傳遞上來,直到近前,針尖反射出燈泡微渺迷離的光。
“給條子打一針,一針就差不多了。”他聽見一個陰沉嘶啞的聲音說,“要么撬開他的嘴”
吳雩掙扎起來,恐懼終于在那一刻沖破囚籠,山呼海嘯淹沒了所有意識,全身骨髓都淹進了冰冷黑暗的深海
“要么就干脆,讓他徹底不行了吧。”
不,不要
扔掉它不要
“”
吳雩驟然睜眼,呼地坐起。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雪白被褥上,病房四面墻壁明晃晃、亮澄澄的。鐵架上輸液袋正一滴滴落進軟管,床頭柜上的玻璃瓶里插著一束百合花,露水順著花瓣滑落下來,啪嗒一聲滴在桌面上。
“醒了”林炡坐在窗邊的扶手椅里,微笑著伸了個懶腰,筆記本電腦打開放在膝蓋上,顯然他剛才還在工作,“醒了就好。醫生說你沒有大礙,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好好睡一覺。”
“”吳雩久久盯著他,聲音沙啞艱澀“你不是回云滇了么”
“電話打到一半沒聲了,再打死活不通,你覺得我還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林炡合起電腦,收進腳邊皮質精良、做工考究,但完全看不出牌子的深棕色公文包里,笑道“我當場掉頭買機票,大半夜的趕來津海,果然宿命讓咱們再一次在醫院里喜相逢了。就為這,我今天得推掉兩個會,還不知道回去要被姓馮的老頭罵成什么樣兒呢。”
吳雩的頭發有一點長了,剛醒來比較凌亂,亂七八糟地擋住了額角。他側對著窗口,陽光映得臉色比平時還白,眉骨上方、眼角周圍甚至有點反光的感覺,反襯得瞳孔黑森森的。
他好像完全沒聽見林炡剛才那篇話似的,緩慢重復了一遍“你回來干嘛”
林炡正起身給他倒水,聞言動作一頓。
幾秒鐘后他放下玻璃杯,回過頭來看著吳雩,嘆了口氣“你覺得呢”
“明明可能只是你信號不好或有點急事,我卻拿著手機坐立不安,只能大半夜的一路飆回機場,飛來醫院,臨時請假,徹夜陪床我為什么要趕來,你覺得是為什么呢”
病房里安靜異常,門外的人聲和腳步,窗外馬路上的喧囂,甚至于他們彼此相對的呼吸聲,突然都變得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