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魚驀然抬手,瞇起眼睛望向周圍。
他們腳下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向著昏暗的夜色深處延伸,遠處平房區盡頭有一片烏泱泱的自行車棚,幾輛摩托互相擠著停在綠色的塑料棚下。風卷著枯葉刮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擦刮聲,突然只聽撲棱棱
麻雀飛過枯樹梢,一個手下松了口氣,順口說“是鳥”
鯊魚卻臉色瞬變,突然回頭直勾勾望向院落后墻,打了個凌厲的手勢示意手下閉嘴,然后助跑數步,干凈利落一個上墻
撲通
鯊魚閃電般落地,一抬頭。
眼前空空蕩蕩,一條彎彎曲曲的幽深小巷通向黑暗,盡頭是吳雩那間出租屋的廚房后窗,此時還正透出燈光。
“喵嗚”一只受驚的野貓飛快躍過墻頭跑了。
“老板”“hii先生”
幾個手下都匆匆趕來壓低聲音,只見鯊魚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死胡同,臉色陰晴不定,半晌輕聲問“步重華在干什么”
秦川立刻拿手機發了個短信。
與此同時,上百公里外一家夜總會包間門口,一名侍應生打扮的男子偷偷摸摸靠近門縫,隱約只聽里面正傳來喝酒、打牌、扔骰子的動靜。這段時間他一直盯梢的那個步重華也在里面,嗓音非常熟悉,正一邊喝酒一邊跟他那個叫田丁的胖伙計說話,好像是在吩咐什么點貨的事情。
“明天記得把水汽去一去,上下都壓好,數量再點一遍”
“是,是我知道,這還用您吩咐嗎”隔著一道門的包廂里,田丁坐在沙發上對著錄音機大聲道“我辦事您放心,等過完了這遭,咱們下一批貨就該出了,敞亮地很”
錄音機沙沙運轉,連個停頓都沒打,下一句話時機接得天衣無縫“行,先拿兩包上來驗貨。”
田丁“得嘞”
包間里另有一個衣著暴露的“媽咪”和幾個金鏈紋身馬仔模樣的便衣,此時幾個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媽咪”起身端起酒盤赫然是化了濃妝的孟昭,叼著煙踩著高跟鞋開門出了包間,把門外那鬼鬼祟祟的“侍應生”撞了個正著。
“干嘛呢堵在這”孟昭嬌聲呵斥,兜頭把酒盤往侍應生懷里一塞“開酒去”
“侍應生”生怕被認出來不是這里的人,哪敢在媽媽桑跟前露臉,慌忙接過酒盤點頭哈腰地跑了,直到走廊拐角后才松了口氣,摸出手機匆匆回復了一條短信,左顧右盼片刻,躡手躡腳消失在了防火門后。
“盯梢的說步老板跟他那個叫田丁的伙計,帶了幾個生意上的人,叫了個媽媽桑在屋里喝酒打牌,隔著門能聽見他們商量事情。”秦川放下手機,神色自然如常“沒什么問題,步重華應該還不知道警隊里發生了什么。”
鯊魚一動不動盯著死胡同盡頭那暈黃的廚房后窗,目光叵測不明,半晌終于收回視線,緩緩道“留幾個人盯住這里,畫師見了誰,說了什么,買了什么東西,統統都記下來向我匯報。”
“是”
幾個手下頓時在平房周圍散開,鯊魚轉身向外走去,秦川緊隨其后,笑著問“我以為剛才我們來的路上老板你說過,這次要么帶走畫師的人,要么帶走畫師的尸體”
“改變主意了。”鯊魚說,“我想讓他自己主動來找我。”
秦川多少有點意外地“哦”了聲“他會嗎”
鯊魚鉆進車門,吉普亮燈發動,緩緩倒出了狹長的石板路。路燈下寂寥安靜的庭院越去越遠,車胎碾過鄉村漆黑顛簸的砂石路,北風從破瓦間呼嘯而過,灰白的冰霜覆蓋在枯黃草地上。
“會吧”半晌鯊魚淡淡道,“畫師曾經親口說過,他在這世上最恨的兩種人是我和警察。如果他對我能如此鐵石心腸,那對警察也不該毫無底線地犯賤才對”
秦川若有所思點頭,這時只見鯊魚突然伸手拍了下駕駛座。
司機問“老板”
“告訴剛才留下的人,三天后不見畫師出來,點個煤氣罐,把那片房子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