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算了下時間,便選了一張三開大小的畫布。
稚年本以為艾爾文會不知道畫才好,誰成想這廝竟然動筆如飛。望著他右手上那個恐怖的傷疤,她竟莫名有些心疼。
望著遠處的沙漠,聽著潺潺流水,還有眼前這個男人堅實的背影,稚年覺得時光像是倒轉了一般,回到了小時候的恬靜美好,有父母在,有哥哥在。只是可惜,凜關外的景色只有群山,而艾爾文,也只能給她帶來片刻的安寧。
她命人再搬來了一張椅子,倚在他的身后小憩,感受著那起伏的背,聽著筆刷在畫布上的“唰唰”聲,困意不禁襲來。她就如同一只貓咪一般,蜷縮著打起盹,任由裙裾被沙漠里的風吹得飄搖。
到皎月初上,稚年才幽幽醒來。她驚奇地發現艾爾文進展神速,草稿已經完畢,底色也鋪了淡淡的一層。
畫中的男子側身坐著,一邊望著遠處的沙漠,一邊給自己的畫作打起草稿。而那沙漠里的景色,更是讓稚年感到詫異。
那竟是斬馬和知世的雕像!斬馬露著他那精壯的上半身,手和腳皆被鐐銬束縛住。可他仍就不知疲倦地掙扎著,掙扎著去抓住心愛女子的指尖。而知世,則是一臉淚容的回過身,望著心愛的男子卻不可得──她上半身似是要飛升于天際,可下半身卻早已葬于黃沙。
稚年本想出言責備艾爾文只露了個側臉,可是當她看到那兩座雕像時,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故事,不該被那樣埋在地底?不是嗎?”撩人月色下,艾爾文的眸子里仿佛鋪著一層皎潔的光芒,就像是安靜的湖水上灑了一層盈光,瀲滟隨波。
稚年就像是乘孤舟泛于江上,她心頭的月兒,只怕早就隨著那搖光輕波去了。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姑娘忘情地咬著他的唇瓣,卻是在不覺間落下淚來。
目含春水的她,眼波銷魂。
含苞待放,欲蓋彌彰。
魚龍潛躍,長灘飛沙,緣是煙波醉了。
可事實是──煙放不過那寒水,月放不過那細沙。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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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文坐在江邊,看著姑娘在梳洗身子。
望著皓月當空,精疲力盡的身子讓他頭腦有些空白。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里又上演起斬馬與知世的記憶。
“總有東西是值得紀念的,不是嗎?”他心想道。即便那普特拉尼王室的行事再如何不堪,可這片土地上,這片黃沙里,就是迸發了那般凄美愛情故事。
得償所愿的姑娘披著一件薄紗從水里走了出來。
“你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艾爾文瞟了她一眼,“忙活了一整天,晚上還得伺候你。”
稚年聞言噗哧笑了出來,咯咯咯地樂個不停。
“我還以為自由城邦的元帥英武異常呢,誰成想。。。”姑娘話就說了一半,便把濕漉漉的頭發甩在某人的臉上。
“誰成想什么?”艾爾文一下跳將起來,一把將姑娘摟進懷里。
“不過如此。”稚年偏過臉來,一邊笑著,一邊挑釁意味十足地望著他。
“什么!不過如此?!你給我等著!”某人氣得眼珠都瞪大了。
昨夜閑潭又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斜月沉沉,海霧散去,這次事畢,咱們的大帥終是沒頂住排山倒海而來的困意,沉沉睡去。不過看著他含笑而眠,想必這番“窮兵黷武”頗有成效。
姑娘撫了撫懷中人的臉頰,又望了一眼遠處的沙丘,嘴角彎如弦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