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戴九公拍桌而起,大喝了一聲,滿臉激動。
他本是此刻眾人之中,最為年長,也最為沉穩之人。
此時卻最是激動。
概因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這位知交好友的處境。
這首詩,正正是最佳的寫照!
戴九公看向自己的好友,只見李東陽正直直盯著那柱上詩文,目光復雜。
前路艱難的憂心?
天下無道,以身殉道,一往無前的堅定?
得遇知己,吾道不孤的欣慰?
發現良才美玉的欣喜?
應是兼而有之。
戴九公不由伸手重重地在他肩上連著拍了幾下。
李東陽目光恢復平和淡泊,看向江舟,竟略帶期待地道:“小子此詩,可是要贈予老夫?”
江舟提起酒壺,又仰入口中,最后幾滴酒已盡,抬手便將酒壺擲出。
醉意迷蒙,都忘了吹牛的事,大喇喇地擺手道:“拿去!”
在眾陽震驚的注視中,李東陽竟站起身來,整理衣冠,正襟一禮:“老夫李東陽,謝過小友贈詩。”
大儒一禮,還是對一個雙十年華的小小巡妖衛。
足以驚世駭俗。
這首詩,確實是極好的。
但真有如此驚才絕艷?能值得大儒一禮?
眾人心驚,疑惑不已。
他們卻不知,李東陽看重的,不是這首詩有多驚才絕艷。
而是“知己”二字。
舉世滔滔,天下有道,卻難尋一同道知己。
能得其一,難能可貴,他卻得其二,三生有幸。
年齡?身份?
他李東陽又豈是拘泥這些俗物之人?
至于江舟說這詩是師兄所作……
若世上真有人能作出此詩,又豈會寂寂無名?
而且,何曾見過有人隨手拿他人大作來贈人?
這小子八成是不欲揚名。
李東陽自認為看破了一切。
心中欣慰,殊不知,江舟此時也快意無比。
他抄下這首詩,不僅是猜出了李東陽的處境,像李東陽這樣的人,半輩子背負盛名,逍遙于山野間。
驟然出仕,懷著滿腔抱負,到頭來落得個凄涼下場的,青史之上還少嗎?
所以才有了他之前那句試探,李東陽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
從而有了這首行路難的出世。
同時他也在借題發揮。
自穿越到這個世界,他就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逾越。
生怕一步落差分毫,就死無葬身之地。
妖女脅迫,流落荒原,山陰惡鬼,肅靖司執刀,神女大水圍城……
一樁樁,一件件,都壓得他難以抬頭,全然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