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
日租界,虹日道館內,換上了和服的隼人和眼角緋紅的女人相對而坐,面前桌上一側整整齊齊擺著七個骨灰盒,另一側擺了數柄沾血的刀具。
“宮田,中谷,田中……”
隼人臉上沒了慣有的和煦笑容,蒼白的臉龐上面無表情。
“都是怎么死的?”
“宮田君在針對支那雙面商人的一次刺殺行動中,被一個叫做陳酒的武師殺死,為帝國獻出了寶貴的人生。”女人三野回答。
“陳酒,武師。”
隼人重復了一遍,
“中谷他們呢?”
“中谷君六個人,在去華界……尋歡作樂的時候慘死,支那警方聲稱,他們是被一個欠債的賭客用屠宰刀劫財害命。”
“一個賭客,”隼人深吸一口氣,“一個拿著屠宰刀的賭客,居然殺掉了虹日道館一個印可、五個免許,支那的賭客這么厲害,怎么不把這些人組織成軍隊,一路從東亞打到歐羅巴去?”
“這是支那人的說法。”
三野低著頭,
“根據我們的消息,中谷他們在死前,曾經跟那個陳酒產生矛盾。”
屋外雨聲清晰。
“我只不過陪賢一先生去滿洲待了四個月,回來下火車后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虹日道館損失了七把好劍。”
“我唯一的弟弟,我的同伴們,他們跟隨我從日本漂洋過海來到支那,卻再也無法回去。我是個很差勁的館主。”
隼人又將目光投向那些刀具,
“宮田的恒綱丸呢?”
“被陳酒取走了。”
“這是我今天第三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隼人按著刀從榻榻米上站起,面龐在燈光下越發慘白。
“今夜之后,這個名字會被永遠抹去,宮田的祭品中也將多出一顆牙齒。”
……
雨水順屋檐澆落,在青石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陳酒在檐下磨著苗刀,單調的聲音從石頭和金屬之間迸發,轉瞬間就被雨聲吞噬。
左鳳圖留下的刀不是什么絕世神兵,只是一柄還算精品的樸實兵器,和骨頭、金屬碰撞得多了,自然會磨損。
兩年來,這柄刀一直是由陳酒負責打磨,幾乎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酒哥,磨刀好玩么?我看你挺享受的。”曹六蹲在旁邊,百無聊賴。
“挺好玩的,就像在與一個人對話。”
“對話?刀成精了?”
“是與自己對話。”
“真新鮮吶,我還沒和自己聊過天呢,”曹六來了興致,“酒哥,我替你磨吧。”
“想磨刀?好說。”
陳酒頭都不抬,
“先跪在哪兒,朝我磕三個響頭,再奉上一杯敬師茶,我收你做徒弟。然后開始練拳樁,練幾年拳樁再談摸刀。”
“可別,”
曹六忙不迭搖頭,
“我憊懶得很,筋骨又疏松,不是練武學拳的勤快料。”
磨刀聲驟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