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抬頭,微微瞇著眼睛,目光透過雨幕與夜色投向了大院。
雨簾中行出一個雪白和服、佩帶雙刀的浪人,打著素面竹傘,傘沿垂得很低,看不清臉,如晦的風雨中,讓人想起索命的無常。
“正好,刀磨利了。”
陳酒低聲自語一句,扭頭看向曹六,
“面條填不飽肚子,我突然想吃螃蟹了,你去買幾十只。集市關了,就到碼頭直接向漁民買,新鮮又便宜。”
“但……”
曹六盯著浪人,吞了口唾沫。
“你回來之前,我會打掃干凈院子。”
“那我去了。”
曹六沒有搞那種死活不肯走的戲碼,衣服往腦袋上一蒙就沖入了雨幕,緊貼著院墻繞開浪人,一路小跑離開武館。
浪人微微抬起傘,露出一張森白如紙的臉龐,他看都不看一眼曹六,目光靜靜凝望陳酒,就像在看一塊……案板上的豬肉。
“我是近藤隼人,天然理心流的指南免許,我來取回恒綱丸。”很熟練的漢話。
“恒綱丸?不認識。”
“那是我弟弟的刀,我弟弟叫宮田,幾天前死在了你手里。我還有一些同伴,應該也是被你殺死,披掛門的陳酒。”
“沒印象。”
陳酒搖頭,
“廢話一堆,你到底打不打?”
隼人眼中寒光一閃,探手握住腰間刀柄。就在他握刀的同一瞬,陳酒膝蓋微曲,身形仿佛一支離弦利箭般射出,長刀揮舞成一輪圓如滿月的弧光,生生撕裂了雨幕!
刀鋒臨身,隼人剎那拔出一記居合,兩柄刀重重碰撞,仿佛兩條死斗的銀龍。
陳酒手腕一抖,刀尖昂然上挑,從一個刁鉆的角度挑向對手咽喉。隼人腦袋向后一仰,上方的圓傘被切割成兩半,大雨當頭澆下,打濕了雪白和服。
“刀が速い(刀很快)。”
之前一直面無表情的隼人終于動容,雙目炸開一抹欣喜又危險的色彩。他改為雙手握刀,進步一揮,刀鋒直劈陳酒的胸膛!
鐺!
陳酒抬刀攔于身前,擋住對手兵器,緊隨其后的動作卻不是后退拉開距離,依仗苗刀的長度優勢放長擊遠,而是橫刀如持棍,苗刀一個翻折,將打刀往左側帶去,同時踏前半步撞入隼人懷里,包裹著黃銅的刀首重重戳向敵人的腹間。
避無可避。
一旦這一招打實,隨之而來的將是大潮拍岸般的貼身連擊短打,血肉之軀不比木樁,會死,而且死相極其難看。
刀柄上觸感踏實。
“穩了。”
陳酒心里剛產生這樣的念頭,右眼余光一花,竟然閃過一抹刀鋒!
生死剎那,他刀柄用力向前一頂,靠這股力量身形暴退,腳步蹭蹭滑過青石板,鞋底帶起一路濺躍的水花。
但即便反應如此迅速,右眼下方的臉頰依然留下了一道很淺的傷口。
若是有旁人在,就會看得很清楚,在打刀被格開的瞬間,隼人直接松了一只手,刀身借著力氣在身后晃出一個大圓,仿佛猛虎擺尾,正好落在松開的巴掌里,奔著陳酒的脖子斜刺了下去。
天然理心流·虎尾剣
“你,好,相當好。”
隼人捂住淤青的肚腹,嘶嘶抽著涼氣,臉上卻帶笑,
“我殺過二十幾個支那武師,口氣很大,但死得也很快,讓我覺得支那的所謂國術名不副實。現在看來,你比他們有趣太多了。宮田死在你手里,并不冤枉。”
陳酒抬手摸了摸臉,指尖溫熱。
他咧了咧嘴,鮮血混合了雨水,順著臉頰一直流到嘴巴里,染紅了牙齒。
“有點兒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