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大臣心情久久難以平復,畢竟大明朝重開廷杖先河,對他們的心理影響還是很大的。
張延齡道:“回陛下,臣認為今日之事已經奏報完畢,今日的天色還不是很好,若是遲一些出宮,就怕遇到風雨交加天氣,在場臣僚中多年老體邁,如此天氣容易得風寒。所以臣請就此結束朝議。”
眾大臣聽了心里都覺得很別扭。
你表演完了,就請求散場是吧?
但問題也回來了,就算張延齡不叫散朝,他們現在也不會出來奏事,大概都想著回去好好再參詳一番,做個從長計議日后再拿此事參奏張延齡。
朱祐樘冷笑道:“建昌伯,這朝堂上好人壞人翻來覆去都是你是吧?朕且問你,你昨日里帶太子出宮,令他與人毆斗置身險地,你可知罪?!”
本來眾大臣都以為今天的朝議已經結束,誰知最后居然是皇帝自己主動把這件事給揭了出來,事情發生之突然,令在場之人始料不及。
張延齡走出來,低頭拱手道:“臣知罪,但臣有苦衷。”
朱祐樘站起身來,怒喝道:“讓太子置身于危險境地,居然有臉說有苦衷?”
“請陛下聽臣細說。”
張延齡無奈道,“昨日里太子殿下突然造訪臣的府宅,要臣帶他體察民情,臣所想近日京師中民意影響最大之事莫過于鹽政,便想帶太子到各處查看鹽價。”
“誰知太子在得知京師百姓連一口鹽都吃不起時,突發奇想要買兩千斤鹽分發于貧苦百姓,臣一時感懷,便同意與太子同往買鹽。”
“竟不知那鹽商從中漁利,不肯賣鹽不說,還糾結人等圍困臣與太子、侍衛等,臣與眾侍衛拼死護太子周全。”
“臣令太子置身險地,萬死難辭其咎,但請陛下在對臣治罪之前,將那些不法的鹽商一并究罪,臣死而無憾!”
當張延齡擺出一副赴法場赴劫難的悲涼架勢。
但有心人其實也聽明白。
什么治罪?
又是唱雙簧。
要治張延齡將太子置身險地的罪是假,真實的目的很可能是要打擊那些鹽商,理由也很簡單,鹽商置太子于險地。
很多人其實也想不明白,當時只要太子表明身份,那些鹽商熊心豹子膽敢出手?
別是背后被什么人利用……
利用完現在還倒打一耙。
朱祐樘臉色仍舊很冷峻,環視在場大臣后冷聲道:“朕未料其中居然還有波折,好在太子沒有受傷。徐閣老,你認為該如何懲治建昌伯的罪行?”
徐溥瞬間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徐溥感覺到頭皮發麻,他也清楚現在自己就是被拉出來當槍使的,他沉吟片刻之后才一臉莊重之色道:“回陛下,臣認為即便建昌伯有罪,但其忠心護主勇氣可嘉,至于商賈之舉……實為豢養打手欺行霸市,當嚴懲!”
當徐溥把此話說出來,在場很多人的第一感覺是……
徐老頭變節了。
只有徐溥很清楚,自己說出這番違心之言是何等無奈。
作為大明朝真正的柱梁,他能不懂得察言觀色?
他這根本就不算是見風使舵,只是情勢如此。
太子置身險地,張延齡的過錯有那些鹽商大嗎?之后是不是張延齡把太子帶回來的?張延齡說那些鹽商欺行霸市是假的嗎?朝中人尤其是戶部和勛貴包庇鹽商也是子虛烏有嗎?
以往文臣都是站在道德制高點去抨擊別人,現在就算明知道一切都是被張延齡所算計和利用,但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朱祐樘冷笑打量著張延齡道:“既然徐閣老都為你求情,朕就暫且放過你。若以后太子出宮,你再令他置身險地,朕定當不饒。”
不但不懲罰張延齡,還讓太子以后繼續可以出宮。
你這個皇帝簡直是……
“今日朝議就先到此了,諸位臣僚先回去,免得真的淋雨得風寒,為朕所不忍,建昌伯和戶部周卿家暫且不用回,與朕往乾清宮,朕還有事與你們說!退朝吧!”
朱祐樘把事全都說完,不再于奉天殿有一刻多余的停留,趁著下雨之前,先行一步離開。
而在場的大臣則都面露苦澀。
今天對他們來說,又上了一堂生動的社會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