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延齡緩緩走到徐夫人面前時,徐夫人還是不由自主往后退兩步。
徐夫人一臉慎重之色道:“建昌伯請自重。”
張延齡聽了這話,臉色稍微一僵,瞪了徐夫人好半天之后才道:“你玩我?”
徐夫人仔細琢磨了一下“你玩我”這個詞,大概明白跟“你耍我”差不多,這才道:“妾身并無他意,只是爵爺并未兌現任何承諾,便先要索取,是否不合適?”
張延齡到一旁的梯子坐下來,語氣顯得很冰冷:“夫人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徐夫人沒有坐下,仍舊立在那。
“應該說是建昌伯您手段高明,一場看起來無解的棋局,能讓建昌伯下到如此的境地,天下之人都可為您所利用,連皇室中人都只是您的棋子,妾身不過是一介市井女流,又豈有能力跟建昌伯您相斗?”
徐夫人的話顯得她內心情緒很重。
顯然作為對弈的一方,她不甘心于自己的失敗,會覺得張延齡“勝之不武”,才會有此論調。
張延齡笑道:“成王敗寇,用什么手段不是用呢?”
“不過話說回來,以夫人的身家,就算是此番生意有偏差,損失個幾萬十幾萬兩銀子,就當買個教訓,應該還不至于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何至于要走最后一步委身給本爵呢?就算你在京師混不下去,也可以回歸淮地,以你的人脈和在商界中地位,未來也定可以有大作為。”
張延齡的話,好像是在給徐夫人出主意。
這次失敗了,你靠自己的身家回淮地仍舊能東山再起。
徐夫人則很生氣道:“建昌伯可真是會嘲弄人,妾身的身家都在鹽引上,而這些鹽引在各鹽場都支兌不出鹽,就算妾身有意退出,又如何退出?”
張延齡一拍腦門道:“你看我這腦子,夫人別誤會,我之前沒記起來還有這一茬,至于兌鹽引延后的事情呢,其實是因為現在的鹽價下降,各地的鹽商都在擠兌,之前戶部出借了兩萬引鹽引,而這些鹽引只有三個月的有效期,為了保證鹽政的正常運轉,只能先讓這批鹽引先兌。”
“這也怪今年各鹽場的官鹽產量還沒跟上來,怕是要等夏鹽出庫結束之后,才能把產量跟上。”
“所以呢……呵呵,那些不太著緊的鹽引,就只能放到后面去兌,并不是本爵有意為難你們徽商。”
乍一聽,又是合情合理的解釋。
但徐夫人豈會相信這種鬼話?
你分明就是有意在針對我們徽商,讓我們徽商的鹽引兌不出鹽,看著我們焦頭爛額然后坐收漁翁之利。
徐夫人神色平靜道:“建昌伯,明人不說暗話,既然您有權決定誰的鹽引先兌,那妾身就請求,讓妾身的鹽引可以兌到官鹽,到那時,妾身必當掃榻以待。”
張延齡站起身,環顧了一下。
就在徐夫人奇怪張延齡在找什么時,但聽張延齡道:“掃榻,是我理解的清掃床榻陪本爵睡覺是吧?這榻在哪呢?”
饒是徐夫人盡量保持自己的心平氣和,聽到這種話心里氣也不打一處來。
“夫人連個榻都沒準備,居然說要掃榻以待?夫人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我讓你把官鹽都兌走,然后你帶著官鹽和銀子遠走高飛,從此之后你我天涯陌路人,我豈不是虧大了?”
徐夫人道:“建昌伯您承認是在針對妾身?”
“這種事還用我承認?天下之間你去問問,誰不知道我在針對你……不對,應該說是在針對你們徽商?又有誰不知道你們在針對我?力是相互的,你們不跟我作對,我針對你們干嘛?”張延齡居然還有心思在跟徐夫人解釋相互力的問題。
二人的談判,一時間似乎陷入僵局。
張延齡嘆道:“這鹽引價格還在下降,要不夫人再等個一年半載,應該就能兌出鹽,到時夫人也不必來跟我說什么,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