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是吧?
走好不送。
張延齡笑道:“哈哈,徐閣老果然不愧是文臣典范,之前是我查或不查都有罪,現在是我走或不走也都不行是吧?繼續留朝堂是禍國殃民,自請退出就是以退為進,是不是我現在一頭撞死你們也會指著我的尸體說我是在拿死相要挾?”
“果然這張嘴長在你們臉上,怎么說都由你們,史書也是由你們撰寫的,我一頭撞死你們也會在史書上留一筆,說我張延齡禍亂朝綱,最后于朝堂理虧詞窮,在你們文臣光輝的照耀下一頭撞死以贖前罪。徐閣老,你看我的悼詞這么寫行不行?”
“你……”
徐溥再一次被氣到。
或者說是被辯到說不出話來。
自大明開國,就沒見過可以在朝堂上這么說話的人,口吻要死不活,偏偏讓你無從反駁,而且皇帝對此子的信任又到了空前絕后的地步,這才是讓文臣最無力的。
明擺著的問題。
就算你真覺得他是以退為進,但在如此的場合、如此的語境之下,你也不能直說啊!
你現在不明擺著趁了張延齡的心思,讓皇帝見識到你們的百般針對?
朱祐樘見還有人要出來跟張延齡爭論,伸手打斷了這群人,道:“延齡,你先別著急說要退出,朕先問你一件事,你說你之前舉動都是為了救林元甫一條命,此話怎解?”
終于問到正題。
張延齡道:“陛下,臣其實這幾天都沒怎么好好休息,不為別的,就為了能趕緊把山東的賬目理清。”
他的話,解釋了他為何到朝堂后還是哈欠連連。
皇帝心里也會稍微思索,原來小舅子最近幾天都在廢寢忘食查賬,才會出現精神萎頓。
“臣還拿山東上報的虧空賬目,跟戶部所存山東過去幾年報上來的賬目做了對比,發現所謂的虧空基本都出現在過去兩年,賬目不清不楚的,很顯然再往前倒幾年的賬目,地位做了保留。”
“所以臣才料想,若是不叫停地方自查,那地方必然會變本加厲,把更多的虧空賴在林元甫和徐杰二人身上,想他二人不過是左參政和右參政,雖賬目過手,但要真是他們貪贓枉法,那臟銀去處總該有個說法吧?”
“現在只是讓他們出來擔罪,不明擺著是要找替罪羊,以換得山東官場的安穩?”
“且深查下去,山東地方為了保此案天衣無縫,必會殺人滅口,只有死了的人才會保守秘密,這樣有多少罪過都可以往死人身上賴。”
當張延齡說到這里,朱祐樘不由點頭。
之前朱祐樘也沉不下心去聽張延齡的道理,但在張延齡說要退出,還對大明朝廷表現出極端失望,當皇帝的自然也會想想,小舅子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這么心灰意冷。
徐溥道:“陛下,此并無實證,全乃揣測。”
徐溥也盡可能把話音放低,不讓皇帝覺得他是在針對張延齡。
張延齡嘆道:“徐閣老所言極是,我的確沒有任何實證,只是根據如今發生的情況做出揣測。”
“若以實證來論,那林元甫和徐杰貪贓枉法的實證又從何而來?山東把事做到如此,卻是拿不出他們的罪證,山東一地的虧空不由左右布政使來擔責,卻讓左右參政來擔責,誰覺得這不是找替罪羊……呵呵,請恕我說句不好聽的,腦袋被驢踢了吧?”
朱祐樘仍舊立在那。
聽到這里,他也不言語了。
本來他只是覺得地方自查違背皇命,卻沒想到地方自查會有這么多的貓膩。
再往下查,會讓替罪羊被殺人滅口。
所以張延齡才會叫停。
那從開始張延齡到現在的反常舉動,都得到了合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