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啊,不要給自己太大希望,那樣活得還實在一點。
就在她松口氣,對鐵慈露出一絲客氣的笑的時候,一聲有點含糊,音色清亮的孩子呼喚,忽然沖入了她的耳膜。
“姐——姐——”
鐵慈分明看見衛瑄渾身重重一顫,整個人像被點了穴般硬住了。
片刻之后她卻猛然跳了起來,那個柔弱嬌小的,到哪都喜歡往什么東西上靠一靠的女子,忽然像一個瘋婆子般,跳得足有三尺高,下一刻一陣風卷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衛瑆,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灑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那孩子顯然有點受刺激,眼神眼看就要狂躁起來,鐵慈站在他對面,及時吹了聲口哨,吸引他注意力,同時伸出大拇指稱贊,又遞給他一塊剛剛炸香的鍋巴。
那孩子也便被安撫下來,等衛瑄平靜一點,反應過來自己這舉動可能引發的后果,臉色白了白,一轉頭卻看見弟弟在安安靜靜吃鍋巴,頓時又落下淚來。
喃喃道:“如果父親能看見這一幕該多好,他到死都等著你一聲爹爹……”
但也只說了這一句,她便抹了淚,轉身向鐵慈道謝并道歉,“這位公子,先前是我無禮,小女子這廂給您賠禮了。承蒙您對舍弟的教導,稍后自有薄禮奉上,還請公子勿嫌棄簡陋……”
鐵慈笑著道不必客氣,心里卻想這姑娘明明看見自己調教有方,卻不提請自己繼續教,這戒心非同一般的重啊……
人家有顧忌,她也不介意,誠懇地道:“回去多給孩子吃些硬食,練練他的口齒。他日常里如何訓練,哪些禁忌,我稍后給你寫下,你回去照做便可。你弟弟并不癡愚,相反,他很聰明,不要先入為主覺得他有病,不要因此誤了他。”
衛瑄有些驚異地看著鐵慈。
她和弟弟身份不凡,牽涉太大,因此她狂喜之后,雖然第一反應是請這位公子幫忙教導弟弟,但考慮之后,還是覺得須得審慎,萬一這是哪方派來的細作,設下陷阱,害了弟弟怎么辦?
但是沒想到鐵慈光風霽月,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還毫不介懷,坦蕩地給出了教養良方,一時衛瑄倒難免有些慚愧,聽見最后兩句,更是心有觸動,這回的道謝誠摯了許多,“我記下了,此刻才明白以往是我們誤了他……多謝公子。”
但她依舊沒有自報家門,鐵慈不過一笑。
其余幾人都站在一邊,那戚公子審視地打量著鐵慈。
賀梓臉上慣常如刻上去的笑容倒消失了幾分,沉默地看著鐵慈,眼神里微微意外。
容溥卻只微微一笑。
皇太女一直都這般,懂這人間魍魎,卻遠那陰私鄙陋,如日光朗,如月明潔,如鏡雪徹,可見天地。
世人傖俗,于她明眸前慚然不見己。
衛瑄喜悅地帶著弟弟回去了,戚公子也告辭,容溥不斷地扯著借口,似乎想留下來,奈何賀梓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也只好告辭回書院。
鐵慈隱隱覺得躍鯉書院最近好像風頭更盛了,奈何她近期獨自進山,消息不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吃完飯正要洗碗,賀梓卻道:“你到我書房來。”
鐵慈跟進了書房,并不知道這也是破例的待遇。
賀梓坐在書案后,把玩著那個平平無奇的青瓷筆筒,道:“我從未在你面前展示過筆筒,你如何知道里面裝的不是筆?”
鐵慈不吭聲,天賦異能這種東西,代表意義太豐富,她不能說,但也不能公然在賀梓面前撒謊。
賀梓卻也沒追問,又道:“衛瑆那孩子,小時候倒還聰明伶俐,有一次遇刺之后,忽然便倒退回了孩童一般。衛家為他的病尋遍名醫,衛瑄更是個有膽量的,冒險帶他一路尋訪,來到青陽山。倒是老夫和容家子都看過,那孩子并不像有什么病,仿若生來便是如此,無從下手,未曾想你今日不過區區一日,便如開鎖一般撬了那孩子靈智一角,你又是師從何人?曾經調教過這樣的孩子?”
鐵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