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門瞧見地上狼藉一片,知道必是在賈政那里受了氣,于是寶釵揮退了左右,上前勸道:“姨丈畢竟是錯失了升官兒的機會,又落了一身的病,有些悶氣也是難免的——如今他好容易遞了臺階過來,就有什么不中聽的,姨媽也盡量別跟他計較就是了,何苦鬧出來讓下面人瞧?”
“唉~”
王夫人一嘆氣,眼淚都滾落下來了,她邊用帕子輕輕沾了,邊搖頭苦笑道:“你不知道,若只是不中聽倒也罷了,偏他竟然……唉!”
眼見王夫人滿臉羞怒欲言又止,薛寶釵便知多半是有難以啟齒的理由,若自己留在這里,姨媽是斷不肯明說的,于是便給母親遞了個眼色,然后主動退出了臥室。
女兒走后,薛姨媽便與王夫人并肩坐到了榻上,拉著姐姐的手問:“姐夫這到底說什么了?若實在不中聽,咱們就去請老太太做主,再不濟還有哥哥給咱們撐腰呢!”
“他!”
王夫人滿腔怒容的轉過身,卻還是欲語還休。
“姐姐難道連我都信不過了?”
直到薛姨媽再三催促,她才將賈政懷疑自己和焦順有染,甚至聽信了外面的謠傳,以為寶玉不是賈家的骨肉等事,添油加醋的說了。
薛姨媽聽的瞠目結舌,掩著心口驚駭道:“這也太……順哥兒才多大?莫說是姐姐,論年紀我年紀都能做他的母親了,姐夫怎么會疑心到這上面?”
“哼~”
王夫人咬牙切齒的道:“他連寶玉的事情都能起疑,何況是旁的?”
頓了頓,又忍不住嘲諷道:“他自己身子不成了,自然覺得別人身上藏了奸邪!”
薛姨媽也早聽說了賈政的情況,卻到底不好在這上面藏否品評什么,于是岔開話題道:“那姐姐接下來準備如何?還要搬回去住嗎?”
“他如此羞辱我,還有什么好搬的?!”
王夫人憤然道:“往后咱們姐妹只當是一起寡居在此!”
這話隱有詛咒賈政的意思,薛姨媽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是好,卻見王夫人三下五除二剝了正裝,又開始扒扯里衣,她不由愕然道:“姐姐這是要做什么?”
王夫人只著鞋襪走到衣柜前,從里面翻檢出幾套妖艷的邊往身上比劃,邊咬牙切齒:“他既認定了我是水性楊花的放浪婦人,我自然不能讓他失望——往后再不換了,只用這些見不得人的!”
薛姨媽聽到前半句,險些嚇出心臟病來——她還以為姐姐這是氣昏了頭,真要紅杏出墻勾引焦順呢!
聽完后半句,薛姨媽這才松了口氣,順著姐姐的話頭道:“那咱們就繼續在這里自在逍遙一陣子,等什么時候姐夫改好了,姐姐再搬回去不遲。”
王夫人對此不置可否,套了身蕾絲鏤空的,連絲巾涼被都不遮蓋,就這么繼續向薛姨媽抱怨起來。
兩姐妹聊了有半個時辰,眼見到了王夫人誦經的時候,薛姨媽這才告辭回了自己屋里,獨留下王夫人寶相莊嚴又衣不遮體的跪坐在佛龕前。
卻說薛姨媽回到屋里,等候多時的寶釵忙命人送了冰盆進來,又親自鎮了一碗酸梅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