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與他私交甚密,雖知道這話不盡不實,卻也斷不會拆穿他,反將他引見給了身后的官員,又刻意順著他脾性鋪墊,引得他妙語連珠口若懸河。
那烏西、茜香的使者且不論,隨行的各衙門官員,多被這豪門公子的風采所懾——即便有一兩個例外的,聽說是貴妃親弟當面,也忙都隱了鋒芒和光同塵。
這也正是焦順將他推到前臺的緣故。
若沒有這么個‘祥瑞’在,以焦順在士林里狼藉的名聲,少不得要跳出一兩個不合時宜的主兒。
那西夷對這次考察的重視程度,顯然還在朝廷官員之上,命翻譯操著生硬的官話細向寶玉問明工藝流程,又反復確認了成本,便催著匠人們趕緊演示。
經過一再的精簡,這提取煤油的過程并不算復雜,只是沉淀的過程需要大半日的時間。
故此在進行到這一步之后,西夷留了兩個人守著,免得夏國再動什么手腳,然后主要的首腦就隨著阿道夫斯公爵和北靜王,進到了大堂里,擺開了繼續談判的架勢。
焦順身為地主,又是首倡之人,自也凈陪末席,受命發表了些點題的言語。
單論明面上的風頭,他倒還不如寶玉。
但誰不知道這件事就是焦順起的頭?
若真能就此打破雙方談判的僵局,這功勞名聲誰也奪不去!
再加上那初見成效的勤工助學,在座眾人哪還不知道,這賤奴出身的粗鄙之人,只怕是又要生發了?!
這扯皮的談判一直持續到了下午。
眼見外面提進來一桶清澈煤油,那阿道夫斯公爵立刻喊了停,命人拿出夏國送的油燈,親自倒了油料進去,就在這大堂上點燃。
眼瞧著那火苗順著燈芯竄起老高,他臉上禁不住顯出喜色。
此物論利潤自比不得Y片等物,但勝在量大持久,殖民地的人工又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且這燈、油非只是能賣到夏國,歐美等地亦不愁銷路。
里外里一盤算,這買賣倒確實干得過。
只是由烏西國出銀子,貼補夏國百姓買煤油燈的事情,還是要據理力爭一番的,最好只是象征性的出一些,全額補貼絕對不成!
于是此后數日,此事便成了雙方角力的焦點。
雖仍是僵持不下,卻好歹不似先前那般各說各話,而是彼此討價還價——既肯還價,這買賣自然也就有的做。
…………
兩國和談是時下最重要的軍國大事,消息自是直達天聽。
當日在工部衙門里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很快就稟報到了隆源帝面前。
隆源帝看罷,當夜便擺駕元春宮中。
將那內務府送來的奏折,遞到元春手上,開懷笑道:“好個焦順!虧他能從大處著眼、以細處破局,既不曾僭越卑微本職,又能為朝廷大政分憂——朕當初不過是無心插柳,不想竟就歪打正著,選出這樣的人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