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倒是個好脾氣的,笑著擺手道:“都是自家人,弄這些虛的作甚?”
王子騰卻沒什么好臉色,直接吩咐道:“準備一個僻靜的所在,待會我要借用借用。”
說著,自顧自的走上了臺階。
“這是……”
賈珍被他這架勢弄的有些麻爪,暗道這到底是來賀喜,還是來吊喪的?
這時史鼐湊上前道:“王太尉是為了昨兒的事來的,難免帶了些怨氣——待會兒等那孫紹祖到了,你痛快讓他進去就是。”
賈珍這才恍然。
怪道王子騰親臨,感情是借機給親家擦屁股來了。
知道那怨氣不是沖著自己,他心下登時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那侯爺您又是為什么來的?”
史鼐把胸膛一停,肅然道:“本侯特來作陪!”
賈珍自然不信,但也不好再追問什么,忙小心殷勤的把二人引進了大廳。
此時廳內原本的客人,早都在門口恭候多時,個頂個卯足了勁兒想要討王子騰的歡心。
然而真等王子騰在上首坐定,大廳內的氣氛卻是陡然直降,再不復方才的高談闊論——沒辦法,任誰面對王子騰那一身低氣壓,也會不自覺的謹言慎行。
即便有那頭鐵的,硬著頭皮想要說幾句場面話,眼見王子騰理都不理,也便紛紛敗下陣來。
至于外面的年輕子弟們,有自持家世交情想要進來問安的,一多半被擋了駕,少數被準許放進來的,也是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其中還有大半言語,是史鼐替王子騰說的。
倒也不怪王子騰如此態度。
如今他看似在東南只手遮天,暗地里實則如履薄冰,生怕會引起中樞的猜忌。
誰成想他在東南事事謹慎,京城里卻盡是些不省心的親朋!
這次護送烏西國使者進京,王子騰原是想趁機鞏固一下在朝中的老關系,誰知抵京之后就先挨了幾悶棍。
兒子狂嫖濫賭也就罷了,女兒竟也因為貪銀子逼死了長安守備的兒子。
緊接著又從賈雨村那邊兒得知,親家賈赦前些日子曾牽扯進了一樁人命官司里——更讓人切齒的是,那死去婦人的相貌竟與自家女兒有七八分相似!
也正因此,聽聞孫紹祖堵門痛罵的事情,王子騰滿心只有‘活該’二字,并沒有要出面幫襯的念頭。
無奈今兒一早,王夫人和王熙鳳就聯袂回了娘家,一哭二鬧的讓人實在招架不得,王子騰這才不情不愿的來了寧國府,摻和這樁狗都不想理的破事兒。
如此一來,他能有好臉色才怪了。
眼見這大廳里一片死寂,與外面喧鬧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賈珍在一旁也是如坐針氈,幾次想要挑起話頭,卻始終沒能如愿。
恰在此時,外面又有人揚聲稟報:“茲有舊仆焦順,求見太尉大人。”
聽到‘舊仆焦順’四字,王子騰臉上才終于有了些變化,揚聲道:“讓他進來說話。”
話音剛落,焦順便大步流星的到了廳內,對著王子騰深施一禮:“焦順見過太尉老爺。”
等焦順又見過了史鼐,王子騰便端詳著他道:“兩年沒見,不想你竟倒出息了——便我在南邊兒時,也聽說過那勤工助學的法子,且之前老夫面圣時,陛下還特意提起你呢。”
頓了頓,又嘆道:“如今家中小輩多有不肖,天幸竟出了你這么個異數,往后得閑,與你父親常去家中走走——我以后要久駐東南,京中諸事總不好都托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