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講,你之前說過,要孤耐心等待,而且動景可以大,效果必須小。因為動景大可以吸引人,效果小可以不惹麻煩……那現在孤的這個‘出聲’,是否也應該如何?”
帝河東是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相貌勉強算是英俊,身材中等,無論武藝還是學識,都只能算是中上。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惹麻煩,跟誰都相處得很好。而且他特別親近文官,和武將們則謹慎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也是帝壬辰對他最滿意的地方。
太子跟武將們關系太好的話,皇帝就要覺得不舒服了。
朝廷官員們對這位太子評價是四個字:守成之君。
他或許沒有開拓奮進的能力,但他一定能夠安安穩穩地把大夏皇朝這份基業管好了,穩穩當當地做幾十年皇帝,然后再傳位給下一任天子。
這樣一位太子,大概不符合那些銳意進取的人的喜好,但不可否認,他得到了大夏朝野大多數人的贊同。
此刻他聽了張國忠的提議,眼睛微微一亮,饒有興趣地問:“出聲,孤明白。但要怎么出聲才能動景大而效果小?孤就不大明白,請侍講有以教我。”
張國忠微微一笑,說:“動景大,講的是您‘出聲’這件事,要做得盡人皆知。最好先私下跟幾位老臣談談,他們一定會說‘二皇子的做法自然是利國利民,但正所謂過猶不及,治國要慢慢來,太過急躁是不行的……’諸如此類。到時候您自然是支持他們的說法,然后去拜見陛下,報告這些討論的內容……”
“父皇應該會問‘那你是怎么看的?’之類問題。”帝河東笑道,“到時候孤就回答‘兒臣也是這么想的,父皇春秋正盛,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變法,實在沒必要那么著急的。’”
張國忠點頭:“等出了皇宮,您還要再去見一見那些老臣們,將奏對的事情說一下。表明您堅決的態度——老臣們一定會很高興,其中免不了會有人為您宣傳。”
“這動景的確是夠大的了,但效果要怎么小得起來呢?”帝河東問。
張國忠笑道:“二皇子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若是您私下找他談談,他很可能會賣您這個面子,稍稍后退一步——畢竟一直以來,您都很關心他,是他尊敬的好大哥。這個面子,他總歸是要給的。”
“那跟我直接找父皇奏對,又有什么區別呢?”
“您直接向陛下說這事,陛下應該也會找二皇子談談。但是陛下說這個,二皇子就未必買賬了。”張國忠微微一笑,笑容卻稍稍有些陰險的感覺,“當年他荊南平亂,反手間掃平叛亂,而且一下子就絕了后患,可以說立下大功。結果回朝之后,非但沒有獎賞,反而被批評和軟禁……他這個人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吃軟不吃硬。在他內心里面,多半是不滿陛下的。”
“就算不滿,皇帝的命令,他終歸是要聽的。”帝河東說。
“只要心存不滿,就有很多陽奉陰違的手段。”張國忠笑道,“二皇子本身就是一代人杰,蒼淵之才也稱得上杰出——起碼比我要強得多。他們兩個人打定主意要玩陽奉陰違那套,陛下其實也未必能有多少辦法。”
帝河東皺眉:“父皇乃是天下至尊,他怎么會沒辦法?”
“若是在五月之前,陛下肯定有辦法。但端午那一場紛爭,忠于陛下的力量損失慘重。暗衛幾乎覆滅殆盡,武成王訓練的‘周天星辰’也死了個精光,就連武成王自己都傷勢嚴重,只能借著為太祖守陵來養傷……現在正是陛下手上力量最虛弱的時候。您覺得,他會在這個時候,為了一些并不重要的小事,跟二皇子撕破臉嗎?”
帝河東思考片刻,眉頭緊鎖,面露擔憂之色。
“殿下不用擔心,二皇子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篡位——何況,若是他真的想要爭皇位,就不該站出來主持變法。做這么得罪人的事情,還想要繼承皇位?”張國忠笑著安慰他,“他無非就是性格強橫,喜歡整個上風,想要爭一口氣罷了。”
帝河東聞言,還是有些擔憂。說:“我倒是不擔心他篡位,但是……他跟父皇關系變得越來越差,總歸不好啊!”
見他如此溫厚,張國忠心里反而更加高興。但他還是勸道:“殿下,陛下是君,您和二皇子是臣;陛下是父,您和二皇子是子。在彼此相處上,陛下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想要跟二皇子好好相處,他可以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
他并沒有說“如果帝壬辰不想跟帝洛南好好相處”的情況,但帝河東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