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聞言,大驚道:“逃亡?好好的他們為什么要逃?”
劉芳遠卻是搖頭嘆息道:“唉,還不是輪班制害的。”
輪班制,張斌還真不知道,他不由好奇的問道:“什么是輪班制?”
劉芳遠連忙解釋道:“這輪班制是太祖洪武十九年頒布的匠戶管理制度,就是將大明各地的匠籍工匠分為若干班,輪流到京城服役,成祖以前,京城在南直隸,浙江出逃的匠戶倒不是很多,但是,成祖以后,京城搬到了北直隸,這浙江的匠戶出逃的就多了,每縣都跑了一半還不止。”
張斌聞言,不由大驚道:“到京城輪班!”
劉芳遠點頭道:“是啊,到京城輪班,各省輪流組織所有匠籍工匠前往京城輪班,每班三個月,開始是每三年一輪,后面因匠戶出逃太嚴重了,改成了每四年一輪,不過,也沒多大用,該逃的還是要逃。”
張斌不由奇怪了,官府組織他們去京城,貌似是好事啊,為什么要逃?
他不解的問道:“他們為什么要出逃,難道輪班的時候干活很累嗎?”
劉芳遠搖頭道:“累倒是其次,主要這盤纏得自己出啊,浙江到北直隸,何止千里,一般匠戶都沒錢雇馬車,只能走路過去,一走就是三四個月,而輪班又沒工錢,回來的時候,沒錢吃飯,餓死途中的都有。所以,很多匠戶赴京輪班之時,都要典賣田地子女,揭借錢物,不然就要餓死在路上了。這樣輪幾次班,很多匠戶都還不起銀兩,田地子女又典賣光了,及至下次輪班,唯有出逃了,不逃,唯有餓死!”
張斌聞言,不由目瞪口呆,臥槽,這也太他嗎狠了吧,叫人免費干活也就算了,偏偏還要跑京城去干活,而且還不給路費,這不要人命嗎,難怪人家要逃。
不過,貌似有點不對啊,這輪班是官府組織的,他印象中自從上任之后還沒組織過匠戶去京城輪班啊,就算他來上任之前就輪過一班了,這會兒也得組織輪班了啊,他不由擔憂道:“今年又要組織本縣匠戶去輪班嗎?”
劉芳遠再次搖頭道:“這倒不用,輪班制在萬歷初年實行一條鞭法的時候就取消了,匠戶可以通過繳納輪班銀來免于輪班之苦,不過,就算一年只繳納幾錢銀子的輪班銀,很多匠戶也有點不堪重負了。”
張斌下意識的認為,匠戶應該是比較賺錢的,因為他們都有手藝在身,做出來的東西都能賺錢,一年幾錢銀子怎么會繳不起呢?
他有點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會吧,他們隨便做點什么都能賺錢啊,幾錢銀子都拿不出來嗎?”
劉芳遠不由嘆息道:“匠戶苦啊,士農工商,匠戶和商戶都相當于賤籍,一般都沒什么田地,一家人就靠那點手藝吃飯了,原本百姓富足的時候倒還好點,一年賺個幾兩銀子并不是很難,但是,現在百姓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能不買的他們都不會買,這匠戶就沒什么錢賺了,一年到頭,不餓肚子就算不錯了。”
這個倒是可以理解,比如,有錢的時候,一年買幾套衣服那都是正常的,沒錢的時候,可能幾年都不會買一套衣服,這中間差距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不過,平民百姓沒錢,鄉紳卻是富的流油啊,他不由好奇道:“鄉紳呢,難道他們也不買東西嗎?”
劉芳遠聞言,猶豫了一下,隨即鼓起勇氣道:“鄉紳倒是用的東西多,但是,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匠戶去給他們干活,他們都是不給錢的,能給口飯吃就不錯了!”
這劉芳遠倒是蠻耿直一個人,什么都敢說。
但是,越了解的多,張斌的眉頭就皺的越深。
這匠戶可是生產各類商品的主力,這么把匠戶往死里逼,大明的生產力怎么提升,不提升生產力,又怎么去賺更多的錢?
張斌感覺,自己肩上的壓力又加重幾分,這簡直是了解到哪里哪里爛,要拯救大明,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