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維璉,字德輝,萬歷三十五年進士,耿直清廉,剛正不阿,是萬歷末年和天啟初年有名的硬骨頭。
他骨頭有多硬呢?
他中進士后,即授福建延平府推官,因判案能力出眾,頗受上司賞識,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卻因為一件事,蹉跎了九年。
這事可以說是無妄之災,當時福建巡撫袁一驥與左布政使竇子稱不和,想羅致竇子稱的罪名,將其罷免,好死不死,找上了鄒維璉,讓鄒維璉幫著搜集竇子稱的罪證。
鄒維璉一查,發現竇子稱沒什么問題,這袁一驥反而有問題,于是他冒著被罷官的風險,跟巡撫袁一驥杠上了。
這一杠就是九年,好不容易,袁一驥下臺了,他才上調京城,原本他是要上任兵部主事的,但是,他上司讓人暗示他,想上任,必須送厚禮,他拍案大怒道:“我寧可失去當官的機會,也決不能失掉我的氣節!”。
結果,為了這個氣節他直接被扔到南都兵部當主事去了。
南都六部,那是出了名的養老衙門,他差點就因此斷了前程,還好,天啟繼位,東林掌權,大肆啟用清正廉潔的官員,他被調回京城,初任兵部主事,很快就提拔為兵部郎中,這仕途又有了起色。
但是,很快,魏忠賢又掌權了,大肆羅致黨羽,啟用被罷免的貪官污吏,搞的朝堂上下烏煙瘴氣。
這塊硬骨頭,又跟魏忠賢杠上了,當東林黨被魏忠賢清洗時,他挺身而出,毫不畏懼的遞上了《劾魏忠賢疏》。
結果可想而知,彈劾奏折自然是到不了皇上手里的,他反而被閹黨給揍了,沒什么道理可講,就是一頓板子,流放三千里,遠戍湖廣與貴州交界處的施州衛!
天啟七年,他正好出仕二十周年,人家巴結魏公公混的風生水起,他卻被流放到窮鄉僻壤,充軍,種地!
這操蛋的人生啊,他時常拿著鋤頭,站在田里仰天長嘆:“老天爺,你倒是開開眼啊,奸宦當道,忠臣賢士被屠戮殆盡,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一般這時候,他都會被看管他的小旗胡大呵斥:“鄒大人,您這是吟詩呢還是作對呢,還不趕緊干活,不然晚上稀飯都別想喝!”
這天他被小旗胡大安排去倒金汁,也就是挑大糞,這會兒都大冬天了,地自然是不用種了,但是,金汁卻必須倒,不然糞坑滿了,金汁全流地上了,豈不浪費,總不能把糧食種茅坑里是吧,所以,糞坑滿了這金汁就必須挑地里去堆肥。
他正挑著一擔金汁在小路上艱難前行呢,后面突然傳來小旗胡大的呼喊聲:“鄒大人,鄒大人,快停下,快停下。”
鄒維璉聞言,將擔子一卸,回頭抱怨道:“胡大人,干嘛,今天我可沒吟詩作對,你別搗亂好吧,不然這金汁晚上都倒不完,你給我留飯啊?”
胡大人是他對小旗胡大的戲稱,誰叫小旗胡大老用“鄒大人”這三個字來嘲諷他,都被流放充軍了,還是個屁的大人啊!
胡大一溜煙跑上來,氣喘吁吁道:“鄒大人,以前多有得罪,您可千萬別放心上,您也知道,我是職責所在,沒辦法。”
這胡大人倒不壞,就是有點死腦筋,接了看管鄒維璉的任務,他還真的又看又管,不過他從不打罵折磨鄒維璉,甚至有事沒事還喜歡找鄒維璉開開玩笑。
鄒維璉以為這小子又是沒事來消遣他呢,不由翻白眼道:“胡大人,有事沒,沒事就不要來消遣我了,我這忙著呢。”
說罷,他彎下腰就待挑著金汁繼續前行。
沒想到,胡大卻一把拉住他獻媚道:“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的計較啊。”
鄒維璉這個氣啊,這小子腦袋抽瘋了還是怎么了,老在這搗亂,他一甩手,沒好氣的道:“胡大人,你到底想干嘛?”
胡大聞言,邊幫他整理袖子上的褶皺,邊小心的問道:“鄒大人,您真沒生小人的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