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媛懷孕,她有心酸,但更多的是欣慰。楊媛當年受過許多的苦,但卻沒有變壞,依舊愿意努力。她自然是知道,楊媛與她往來,是有攀附之心,但她卻不會因此而拒絕她的到來。她愿意付出善意,她也愿意還之以善意。
如果他要變心,她擋不住。但她不會“未雨綢繆”地去把所有人都當成敵人。
但是楊媛卻不能不想方設法,去向劉娥有所表示。或許劉娥并沒有猜忌于她,但她卻不能不多想。剛進府時郭熙對她的作法,其實讓她在此后的宮庭生涯中,更加小心戒備,這讓她活得更謹慎,但也讓她活得更長。
“姐姐,我有些害怕。”楊媛說。
劉娥一怔:“你怕什么?”
楊媛沉默良久,才說:“那日咱們曾經在御苑看到戴貴人私自燒紙,我只道姐姐會對此事感光趣,但姐姐只叫人將這件事掩過了,不肯打聽。想來姐姐也是猜到了什么吧?”
劉娥一怔,看著楊媛,事實上那日她們看到之后,她的確有好奇之心,但看到楊媛神情卻是有些急欲想向她說什么,她就猜到了些,因此反而不但不追問,連事后都不去打聽,看來今日楊媛忍不住要說出來了。
她卻沒有回答,只道:“我只是聽說戴貴人曾生過三皇子,不幸夭折。那日當是她思念孩兒,想來是人家的傷心事。”
楊媛忍不住冷笑一聲,見室中只有如芝如蘭隨侍,當下就道:“姐姐有所不知,當日皇后懷大郎時,官家房內并無姬妾,太后恐人說她好嫉,因此才指我入府。誰知道她……”說到這里,又把到嘴的話咽下了,改口道:“誰知道我也無福,竟住進了章懷皇后昔年住過的玉錦軒,因此數年不得見官家……”
章懷皇后便是指前頭的王妃潘氏。楊媛說到這里,雖轉了話風,但其中內情,兩人自然是彼此明白,劉娥聞言,只點了點頭,并不說話。
楊媛頓了頓,又道:“因著大郎自小體弱多病,太醫都說是皇后胎里養得不好,用心太過,”她說到“用心太過”四字,又頓了頓,才道:“及至皇后懷了二郎的時候,皇后抬舉戴氏服侍,所以戴氏的三郎出生,只比二郎小了數月。本來也是無事,但戴氏的三郎健壯,遠勝皇后所出的二郎、四郎。及至官家入了東宮,大郎夭折,東宮就有流言說,是三郎與大郎、二郎、四郎相克——”
劉娥眉頭一挑:“是何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楊媛冷笑一聲:“王府東宮,俱是一人獨大,換了旁人,怎么能讓這些流言飛揚而不被追究。”
劉娥看著楊媛,心中驚濤駭浪,忽然就想起皇帝曾經生過四子,如何只活下來一子。只是當時幼兒夭折過高,便是皇家,也難避免。所以之前她雖知此事,但畢竟不欲生事,因此也不去打聽。但如今聽到,其中竟有內情,她本能地選擇不愿去相信,楊媛所指,實是太過可怕。
她定下心神,暗想此事關系重大,豈可輕易聽信人言,楊媛對皇后有怨,萬事往壞處想,也是有的,卻不知后來如何。當下就緩緩問道:“后來怎么樣了?”
楊媛輕嘆一聲:“皇后體寒,長年用藥,因此四郎生來就體弱。后來一病不起,那日上午先是四皇子在凌晨時去了,這孩子原本先天體弱,所有人都知道養不長。可真要沒了,也是嚇人一跳。皇后那時候還是太子妃,先是叫了太醫,太醫說無力回天,于是又叫人給換衣準備后事。一上午所有的人都聚在太子妃院中幫助與勸慰,我也在,戴氏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