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因兄長劉美新生兒子滿月,劉娥請求回家省親。
因是家中小宴,在座只有劉德妃及劉美兄妹,以及劉美之妻錢惟玉與其兄錢惟演。酒過三巡之后,錢惟玉借故帶了奶媽抱著孩子離開,雷允恭也早將侍立的宮人撤下,此時便只有劉娥及侍女如心,以及劉美和錢惟演。
劉娥將酒盞一放,道:“我不好召你們入宮,只好讓大哥借孩子周歲的名義,出宮與你們商議。”
劉美與錢惟演站起來道:“臣等無能,教娘娘受委屈了。”
劉娥道:“這當下且不是怪誰的責任,只是要好好衡量一下,咱們前頭失誤在哪里,下一步應該如何打算。”
這么多年來趙恒的專情給了她絕大的信心,雖然未為皇后,趙恒卻從未曾以妃妾而視之,待她更比皇后勝過三分。因此對于皇后之位,她雖然有“舍我其誰”的自信,但是卻也不屑于如唐朝武氏一般,弄得背水一戰魚死網破般地決絕,待人處事總留了三分余地。直到郭熙去世,自以為已經是水到渠成,不想朝堂上卻被群臣聯手抵制,迫使她不得不釜底抽薪,先抽身退出,再把把這一場風波所涉及到的所有候選人逐個擊破解決掉,后宮的妃嬪,先以上辭表的形式逼迫她們退出,再將沈氏弄進宮中架空。由她一手掀起的立后風波,由她一手化于無形,這場風波中冒出來的所有對手,也已經全部解決。
“接下來,”劉娥緩緩地道:“誰也先別提立后的事。每一次的事情折騰得天樣大,就算最后到手,也無趣得緊。我希望下一次是水到渠成,風平浪靜。”
前番劉德妃一擊不中,即全身而退,連朝中百官,也對德妃無話可說,錢惟演心中暗服,分析道:“朝中眾臣,都已經結黨成派,互為援引,容不得他人進階。這不但對娘娘不利,連官家也有尾大不掉之無奈。官家要立后,這本是家事,如今令不能行,以小見大,官家受到制掣的,又何止這一件事呢……”
劉娥只覺得腦海中某一點思緒閃過,似乎有什么東西啟發了她,迅速看了錢惟演一眼:“說下去!”
錢惟演道:“只有把朝中人事作一番重新調整,官家才能有天子之威,有天子之權。官家自登基以來,朝中人事都沒有多大的改動。前年官家下旨天下裁減官吏十九萬五千八百多,又大開科舉之門,便是為人事更換而作準備……”
劉娥頓時明白:“前年官家裁官近二十萬,雖說是以國庫空虛,減賦于民為由,但卻也是因為事權不諧。”
這二十萬的官吏,大半是因為蔭封官,這些蔭封官有些是安撫開國武將,有些是安置前朝的舊官吏,也有些是為了平息黨爭,絕大部份都是過去的老黃歷了。閑吃著朝廷的奉祿,又不承當今天子的恩,有職有權還容易生事。一古腦兒裁了,好騰出地方安轉置新人,新官不管是在任的官員蔭封還是從科舉上來,總是較老官年輕且都是當今天子恩澤所及,豈不更好。
錢惟玉聽得明白,點頭笑道:“原來這里頭還有這么多的花樣,怪不得打從太宗皇帝時便年年聽說裁官,卻不想這官兒越裁倒越多了,原來是裁官的目地倒不是單純的裁官,而是為著空出位置進新人。”
錢惟演道:“正是,本來自咸平四年大裁官時,官家已經逐步在推行了,恰遇上澶淵之盟,因此把這事先擱下了。”
劉娥思索片刻:“嗯,朝臣中對此有何看法。”
錢惟演:“朝臣們也怕官家借立后之機大舉更換人事,這些人都是互為援引,立后則必然后族進階,臣是降王之后,世濟又是出身平民,因此朝中容不得我們。”世濟是劉美的表字。
劉娥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嗯,大哥這幾年從漢州到嘉州,一直是外任官,這原是我的意思,怕后宮的紛議波及到你。再則你在外面這么一圈立下軍功回來,就任要職也不會惹人紛議,如今諸事已備,我想調你回京,咱們先把京畿軍務給掌握了。惟演你入閣修史,這些年準備得如何了,是否可以入閣?我原本不想在封后之前有所舉動,現在想來,倒是太過自恃,反而弄得自己被動了。”
錢惟演道:“娘娘深謀遠慮,臣奉旨修史《歷代君臣事跡》之時,與楊億、王欽若、劉筠等人閑暇之余,另起詩社,酬唱應景,集了這份詩集,請娘娘過目。”說著遞上詩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