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顧允喜從中來,道:“不如你我先約好,等我去金陵時,你一定要同行!”
“一言為定!”
顧允日后勤勉政事,步步高升,未嘗不是今日約定的功勞。顧允心情大暢,突然記起一事,道:“我正要問微之,那塊元陽廬石刻上的字,是誰所書?”
徐佑頭痛起來,推諉道:“這個我著實不知,好像是其翼在某本古籍上見過,據傳是老子手書真跡,然后憑著記憶臨摹描刻了下來……”
“可惜,可惜!”
顧允連道幾聲可惜,他書畫雙絕,自然對這從未見過的瘦金書視若珍寶。上次徐佑給他口齒烏髭方,字跡已經驚艷不已,但畢竟王羲之的書體脫胎于前世,有跡可循,卻沒想到世間竟還有獨成格局的瘦金書。
徐佑又與他商議了接下來的應對之策,各自忙碌,分手告辭,送到了衙門外,顧允轉身回去,鮑熙卻追了上來,走在徐佑身側,低聲道:“刺史府明日就會派人來,內中不乏問案的高手,元陽廬里的一切可確保無虞嗎?”
徐佑同樣低聲道:“主簿放心,白蛇已死,來歷無處可查,沿路的驅蛇藥都已清掃干凈,發現白蛇的蛇穴也倒灌了錢塘湖的湖水,至于元陽廬的石刻,做舊的匠人手藝精湛,等閑瞧不出破綻,就算真有人厲害到一眼識破,可誰又能說老子親手立的石刻不能歷經千年而彌新呢?”
鮑熙目視徐佑,神色復雜,道:“郎君行事縝密,環環相扣,我自嘆弗如!”
徐佑拱拱手,道:“朝廷接到奏報,必定會敕令州府嚴查此案,望主簿多多費神,若有疏漏,請及時補救,萬不可被人發現端倪。還有,一定要查明那些枯骨的身份來處,給這些枉死之人尋到安葬之所。如此我們于心無愧,也對黎庶有個交代!”
鮑熙點了點頭,道:“縱遣伺察,舉罪糾紛,本是縣府該做之事。就是郎君不囑咐,我也當盡心盡力。”
徐佑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和鮑熙揮手作別。在外人看來,能為這些死在元陽廬中的女子沉冤昭雪,已經是極大的功德,可在徐佑心里,卻寧可不要這些功德,也不想再有人遇到這等罔顧天理人倫的慘事。
鮑熙望著徐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久在宦海,眼神練得十分的毒辣,自然看得出徐佑最后那一抹沒有言明的悲天憫人的心思。俗話說大奸似忠,大偽似善,這個徐七郎到底是忠善,還是奸偽,尚需要時間來驗證。
幸好,徐佑坐困錢塘,他有很多時間來觀察這個人!
元陽靖廬的出現,直接影響了揚州的勢力布局和平衡,先是席元達的尸身被刺史府派來的官吏帶回吳縣,由揚州司馬邱原親上林屋山交給了杜靜之。接著,五十名黑甲烏羽的墨云都封鎖了元陽廬內外,閑雜人等禁止進入三丈之內,由三吳最出名的十個仵作對尸骸進行了深度挖掘和驗查,尸檢結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為人知。但民間逐漸有傳聞說這些可憐女子是被鬼怪吸盡精血而死,死前經受了慘絕人寰的各種折磨,導致元陽廬附近夜夜聽聞鬼哭。
還有人說,這是天師道的某種獻祭儀式,通過八十名處子的血和靈魂,可以溝通幽冥地獄的無常使者,然后驅使其千里殺人,查不到絲毫蹤跡。
種種傳聞不一而足,甚至荒誕不經,腦洞大開,不過在船閣的有意引導下,萬條水路歸大海,輿論的最終還是指向了天師道揚州治祭酒杜靜之。
風雨飄搖,隨著金陵司隸府派來了人,杜靜之的祭酒寶座已是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