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矜持的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跟朋友閑談,哪里懂什么一二?只是見這里偏向南邊,水淺灘深,最容易淤積,也最是容易造田的地方,所以多說了兩句,老丈不必在意。”
“有這等見識,已經大有別于常人了。”
老者的目光如黑夜里的燭火,不見得多么的明亮,可不知為什么,總能讓人感覺到緊張不安,不由自主的低頭聆聽教誨。
徐佑神色坦然,絲毫不為所動,心中卻知道此人不是尋常百姓,笑道:“錢塘自北到東,從西湖至河口,全都是通過筑塘得來的土地,但凡年長一點的鄉親,也都知道這些,算不得什么見識……”
老者聽出徐佑不愿意多談,倒也不強求,換了個話題,道:“西湖?”
“哦,也就是先前的錢塘湖。”
自從白蛇現世之后,雖然沒有經過官府正兒八經的改名,但民間已經自發的將錢塘湖叫做西湖了,也吸引了不少文人游玩之后賦詩紀念,暗地里想要跟那首《錢塘湖春行》一較高低,只是很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能夠相提并論的詩作面世。
徐佑反問道:“老丈是外地人?”
老者點了點頭,并不隱瞞,道:“我從金陵來,剛到吳郡不久,聽聞錢塘風景秀美,特地來瞧一瞧。”
“金陵?失敬失敬,我竟沒聽出了老丈有金陵口音。”
徐佑頓時有了計較,這個時節從金陵來的大人物……真應該問一問顧允,安子道派了哪位欽差來罷免柳權揚州刺史的官職。
老者饒有興趣的望著徐佑,道:“你去過金陵?”
“去的不多,但是金陵雅言嘛,聽過的人都印象深刻。”
老者哈哈大笑,道:“現在都以說洛陽正音為榮,難得還有人知道金陵雅言。郎君博學多識,定是錢塘縣的名士,可否賜教姓名?”
徐佑笑的很謙遜,道:“我身出寒門,一介齊民,豈敢稱名士?”
老者打量他一下,道:“觀郎君風度才情,就算現在不是名士,將來也定能名滿天下。”
“名滿于天下,不若其已!”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說,名揚天下有什么意思,我還是算了吧。徐佑身處嫌疑之地,不會貽人口實,更何況老者顯然大有來頭。
老者訝然,道:“《管子》里的話,揚州果然是天師道的重鎮,隨便遇到一個人都如此的熟悉道家的典籍!”
徐佑眉心微微皺起,見微知著,老者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代表了安子道對揚州、對天師道的不滿和戒心。
這次輪到左彣疑惑了,道:“管子不是齊相嗎,輔佐齊桓公成為春秋時的霸主,怎么成了道家的人?”
“班固編纂《漢書十志》,將《管子》列在子部道家。雖然跟天師道張氏的學說不怎么相同,但也勉強算是道門一脈,所以后人常常說管子是道家的先師。其實班固沒有抓住管子思想的實質,他雖然受到道家的影響,但骨子里還是以法家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