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何濡的爭執并不會太過影響兩人的關系,何濡偏激又極端的性格不是今日才形成,早在認識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正如他所言,只要不是安氏當皇帝,誰當皇帝,哪怕是個暴君也無所謂,什么天下,什么生民,什么夷夏之爭,于他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活著,只是為了復仇!
這點跟徐佑有很大的不同。
徐佑的復仇之路始終夾雜在楚國朝局的大勢里,安子道要廢黜太子,安休明要弒父謀逆,安休若要起兵奪嫡,這都是大勢之下的必然。他所作的,只是局部的推動和細節的改變,就算如此,還要小心翼翼的維系江東的基本盤,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將戰爭局限在金陵周邊,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動亂,讓江東不至于生靈涂炭,讓楚國不至于被北魏趁機南下侵吞……
他要復仇,也要百姓安樂,也要楚國強盛,也要漢人重新屹立在各民族之頂端。重生一次,如果僅僅為了復仇而活著,那未免太無趣,也太凄涼了些。
與何濡相比,徐佑想要的太多,很多時候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不能全憑一己的好惡行事,妥協和退讓是前進和勝利的伴生礦,正因為有底線,所以不能肆無忌憚。
若安休林真的天不假年,局勢將如何發展,現在誰都不能預料,至少眼下,安休林是個好皇帝,于國于民都有利,這就足夠了!
秋分從門外探出腦袋,略帶擔憂的看著徐佑,道:“小郎,其翼郎君他……你們沒事吧?”
徐佑長身而起,道:“能有什么事?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又臭又硬,過會我去斟茶認個錯,馬上雨過天晴!”
清明出現在門口,道:“何郎君去了地牢見魚道真!”
徐佑揚了揚眉,沖秋分笑道:“瞧,連斟茶都免了!”
爭執歸爭執,不能誤了正事,這點何濡分得很清楚。他見了魚道真,問了和徐佑差不多的問題,出來后徑自來見徐佑,道:“魚道真說謊!漢中絕非癸地,甲水畔的酆都山,要么是誘餌,要是死棋。”
徐佑并不驚訝,他根本就沒相信魚道真的鬼話,道:“魚道真深知說謊的秘訣,九真一假,實難分辨。并且她看似老老實實的沒有施展媚術,其實媚術無處不在,透過神態和言語,自然而然的就能博得別人的信任。”
“她擺明了是欺梁州現在不屬大楚,說了咱們也沒法子處置。不過哪怕明知是誘餌,也得去瞧瞧,六天應該在那里留有布置,雁過留痕,只要有布置,總會有線索!”
“先等著吧,我估摸要不了多久,朱四叔就會傳來好消息了!”
朱智的密信和姚晉的降表同時送抵金陵,降表給了朝廷,梁州失而復得,西涼甘為屬國,歃血為盟,以兄侍之。密信給了徐佑,看完信里的內容,徐佑感概道:“無雙國士,舍朱智其誰?”
何濡接過信看了看,笑道:“小諸葛果然記掛著關中六州八十七郡的地盤,我說為何不參與金陵決戰,反而無聲無息的跑到梁州去……若按他的謀劃,三路攻涼,一年之內應該可以吞下來,只是要防范元魏的動靜,以免腹背受敵。”
“魏和柔然這次國戰,就算能勝,也是慘勝,應該沒有余力南顧。所以若要吞并西涼,獲取關隴地帶的養馬地,此乃百年僅遇的的良機!”徐佑轉頭望著清明,道:“冬至可有北邊最新的戰報回來?”